怎麼回到過去?
他第一次問她這個問題。
重生很多次,從一開始的迷茫費解,到現在的鎮定自若,她幾乎要忘記最開始重生的源頭。可一想到,就忍不住有落淚的沖動。
她蹲下身,眼淚傻傻的一顆顆落下,再說話時聲音也哽咽了:“是被你殺的。”
“陳幾默,我是被你殺的。”
“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道歉?”
她莫名其妙地被殺,
又在最信任他的時候,知道兇手是他。
她極力挽救表哥,
千般維護之下,卻發現表哥并非無辜之人。
這是一座已經斷掉的橋梁,
所有人都有按部就班的軌迹,隻有她還在傻傻地試圖修修補補。
如注的情緒湧上心頭,許一冉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明明這個時空的陳幾默他什麼也不知道。
他應該覺得她很奇怪、莫名其妙,
甚至,是個瘋子。
“對不起。”
緩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暖的手指遞來幹淨的紙巾。
不是在電話裡,是他走到她的身後,微屈下膝,幫她一點一滴擦拭着淚水。
“如果是我害的你沒辦法在自己的世界裡好好生活,我很抱歉。”
“我不知道你所說的未來中,我們發生過什麼事情。至少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
他還沒有因仇恨扭曲自我,沒有因為複仇抛下一切,見不得他人半點的好。
隻是一個遭逢大難,形單影隻、心懷悲痛的少年。
這樣的夜晚,
即使他對她口述中的未來毫不知情,也低聲下氣地朝她道歉。因為同樣孤獨,所以容得下他人常識以外的經曆;也因為孤獨,輕而易舉他就可以交付信任。
“明天我請假,”
“去哪裡,我和你一起。”
“别哭了……”
涼涼的夜風下,懸挂在陽台上的白襯衣散發着清新的皂角香,
他将她扶起,
同樣支撐着讓自己站起。
*
燈紅酒綠,歌舞搖曳。
這裡是美人鄉、英雄冢。更是紙醉金迷的銷金窟,煙霧缭繞的靡靡之地。
來到這裡的女人,或懵懂無知、或娴熟老練,
“但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有馮會芳那賤人的好命!”
接過遞來的不菲小費,領班吳姐的話也多了些。
“馮會芳?”
許一冉沒想到剛過來,就能聽見熟悉的名字。
“就是你們剛進大廳,坐在前台和人聊天的,那個抽着大煙的女人。”
“她在這裡不管人、不管事,但就憑着一副好相貌傍上了人,薪水發的比總管還高。說不定還有額外貼的。”領班說來就生氣,
面前兩個人,年輕稚嫩,看着和沒成年一樣,這樣的客人進來一般是随意找個新手接待一二便可,但那馮會芳偏偏和她過不去,将人指給她這邊。
沒看見她正對旁邊一個穿西服、皮鞋的男人眉來眼去嗎?
再給她點功夫,今晚的大頭就到手了,
偏被馮會芳橫插一腳。
好在這男孩女孩手裡也能額外散出一百塊小費。兩人對夜無眠會所多是好奇,就問東問西,也沒什麼複雜要求,一百塊作為浪費掉的時間一點補償,倒是足夠。
“你們如果隻是想來漲漲見識,往二層的舞廳去就行。可以站在外圍看一看,”
吳姐将兩人帶去二樓的青年舞廳。
這是兩扇很重的大門,沉到吳姐需要抵着整個身子去推動。
大門緩緩推開——
光影交錯,音樂轟鳴,一個新的世界,混亂、荒誕。
吳姐接了個電話,轉頭陪笑:“實在抽不開空,有個手下再鬧事,我去處理一下。”
她離開了舞廳。
舞廳裡,密密的人頭簇擁着,男人們領口打開,女孩們衣衫淩亂,高台之上豎着無數根鋼管,穿着奇形的女郎們半褪裙衫,正妖娆扭着身段,烈焰的紅唇配上深邃的眼線,大膽又奔放。
本來在人群中格外顯眼的小粉毛,這會在五顔六色的發色海洋中,就顯得小巫見大巫了。
許一冉站在外圍。
嗆人的煙味刺激得她渾身不适。她骨子裡是個成年人,以前也去過酒吧舞會,可卻沒來過這樣混亂無序的地帶。
“荒涼落後的小城市,沒想到藏了這樣大的不堪”
陳幾默皺着眉後退一步,他側身看向許一冉時目光帶着審度:“這就是你想帶我來的地方?難道你想變成他們當中的一員?”
許一冉搖搖頭。
來夜無眠會所,引走陳幾默是一,更重要的是來印證盧師傅在路上無意中透露的一些消息。
看着高台之上,男人手指纏上女人的身體,眼神迷離又瘋狂,晃動的幅度宛若叢林中的原始野獸。身體的極緻興奮、意識的飄忽迷亂,那些令人心生抗拒的猜想在這一刻仿佛得到了答案。
“我們走吧。”
需要看的已經看過,也許接下來的調查需要交付給更專業的人。她遇見馮會芳時,夜無眠會所已經不在,期間也就一年光景,想來警察們也注意到這片灰色的邊緣地帶。
她剛轉身,迎面過來一個姑娘。
她穿着夜無眠會所标準的服務員衣服,長發過肩,眉細眼清,睫毛閃爍地就像一隻撲翼蝴蝶一樣。她額角的碎發有些亂了,領口的衣服也變得皺巴巴,像一隻誤闖森冷後迷路的小獸,慌亂無措地舉着托盤,盤子裡幾杯晶瑩剔透的酒水在燈光下晃動着粼粼波紋。
“小姐……”
她語氣又低又輕,“可以請您行行好,幫幫忙嗎?”
“當然。”
許一冉認出了她的模樣,是一年後許一冉在職高認識的女孩,同時被魏曉雄和盧世輝喜歡的姑娘,
她叫楊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