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找了個飯館随便吃兩口,就往林府裡趕。
打從見到林府開始,王二丫一直在目瞪口呆,她目瞪口呆地跟白栖枝偷偷進了後門 ,目瞪口呆地偷偷穿過花園時不時還要避着往來的林府丫鬟們,又目瞪口呆地進了林府的西廂房。
關好門,白栖枝總算松了口氣,讓王二丫随便找個地方坐下,自己則拿了火折子點燈火。
燭台一盞盞被點亮,室内亮如白晝。
吹滅火光,白栖枝總算松了口氣,擡頭,就對上王二丫那雙怯怯又水汪汪的眼睛。
她在堂屋坐着還是顯眼,白栖枝拽着她的手來到暗間。
不多時,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白姑娘,熱水打好了。”
王二丫訝異于林府内下人們的速度,又覺得這事兒發生得有些毛骨悚然。
燈還沒亮多久,下人們就已經打好熱水送過來了,她在家裡經常幹雜活,自然明白水燒開的時間大概是多久,這麼快就能送過來,恐怕是在東家擦亮第一盞燭火的時候就被人發現了吧?如果能在擦亮第一盞燭火的時候就能被發現的話,那豈不是……
事情最怕往深了想,王二丫越想越覺得可怕。
反倒是白栖枝,這時候已經開門将銅盆端了進來,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反而在看到王二丫露出這般神情的時候還有些疑惑。
“怎麼了?”
王二丫急忙搖頭。
她覺得是自己想多了,畢竟林家是淮安第一富商嘛,府内的丫鬟肯定多得很。這麼多人來來往往,能看見也不奇怪,更何況東家這大半夜才回來,林老闆肯定會擔心的嘛,時不時派人來看一看也不是沒有道理。
想着,王二丫隻當自己是想多了,松了松死摳着掌心的手指,趕緊麻利起身迎上前:“小姐,我來吧。”
“不用。”白栖枝不喜歡有人伺候自己。
與其說是不喜歡,更像是不習慣。
自打白家滅門後,她一路上一直是一個人,後來進了林府,大家都因為林聽瀾的緣故而對她避之不及,後頭雖然一點點好了起來,但她也已經不習慣有人服侍自己了。
哪怕是春花,被她要過來後也隻是每日按時送飯,運送賬本書籍,再幫她準備合時令的衣物,除此之外便再沒有什麼事可做,平日裡不是跟姐妹們插科打诨就是坐等白栖枝回來,好在正當覺得閑得太無聊時,白栖枝把她拉進香玉坊,讓她一下子褪去奴籍,轉而做了正經八百的賬房娘子,别提有多開心了!
眼下房間裡隻有白栖枝和王二丫兩人,前者旁若無人地洗漱,倒叫後者有種說不出的拘謹。
王二丫是真心想幫白栖枝做些事的,在家的時候,因大姐早早被賣到夫家,家裡便隻剩她一個阿姊,平日裡家中什麼活兒爹娘都會喊她去做,倘若做得慢了,她阿爹阿娘就會扇她巴掌,而這種事情她也早就已經習慣了。
如今明明主子就在面前,卻什麼都不用她做,反而讓她局促不安,内心惶恐得不知該做什麼好。
“你也來洗一洗吧。”
前頭傳來白栖枝輕飄飄的話語,王二丫擡頭,就見白栖枝站在銅盆前正将擦臉的布巾遞給她。
此刻白栖枝剛洗漱完,一張小臉吸飽了水格外白嫩,越發顯得眉心那抹紅痣鮮豔奪目。
燭火就在她左上方,燈火打在她身上,王二丫甚至能看到她臉上未退盡的絨毛和鬓角上挂着的亮晶晶的小水珠。
真是個小神仙似的模樣啊……
王二丫感歎着一顆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動着。
眼前一陣白光炫目,待抹耀眼光華消逝後,王二丫才發現自己時間耽擱得太久了,怕她生氣,急忙匆匆上前。
好在白栖枝對這些小事一直是一種無所謂的态度,見她接過布巾對着銅盆洗臉,自己則兀自轉身去櫃子裡為她拿被褥。
待王二丫就水抹了把臉擦幹後,就看着白栖枝抱着比自身還要高的兩床厚被子搖搖晃晃地朝前走,一副快要摔倒的樣子。
“小姐!”
就在白栖枝重心不穩的刹那,王二丫急忙跑上前去,将她手中的杯子接過。
白栖枝滿意地拍了拍手:“這兩床被子,你一張鋪一張蓋,上下其實都随你,今天太累了,等你鋪好後咱們就吹燈睡覺。”說完還捂住嘴巴打了個哈欠,眼睛半睜半閉,看起來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樣子。
王二丫趕緊鋪好被子一盞盞吹滅燭火,等她再回到床邊時,白栖枝已經鑽進被窩,靠牆把自己小小一團,漸漸睡去了。
卯時初,東方悄然露出一抹魚肚白。
伴随着竈房升起炊煙,一股飯菜香漸漸鑽入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的紫玉的鼻子裡。
她一聞就知道,師父肯定是煮了香香抄手,這個味道……應該已經煮好了,在盛呢。
被窩暖烘烘的,紫玉不想起來,但她昨天晚上已經跟師父保證了,今天一定要把諸位師姐妹們抓回來,大家一起去香玉坊賺銀子。
在紫玉像個青蟲一樣在被窩裡蠕動時,師父已經端着抄手上桌了。
在紫玉磨磨蹭蹭慢吞吞地穿衣服時,師父已經端起碗筷開始吃了。
在紫玉洗漱完“咚”地一聲坐到桌前的時候,師父已經吃完小半碗了。
紫玉覺得師父的喉嚨一定是鐵闆做得,不然為什麼這麼燙的抄手師父都能眼也不眨地嚼完就咽?
等到紫玉終于打算開始動筷,師父起身地扔了個小冊子給她。
“啪!”
碗内湯水晃動,紫玉幾乎吓得握不住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