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夢
權志龍做了一個夢。
在這之前,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江留月了。
這孩子從小時候開始,就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性格,也總是别别扭扭的,悄悄地生氣,因此,她不肯拜訪自己的夢境,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這次的夢裡,沒有白茫茫一片,而是看起來像是個普通的夜晚。
他沿着走過無數次的斜坡上前,發現這個夜晚屬于早春的櫻花,昏黃的路燈下一場櫻吹雪落在江留月的肩膀上。
她看起來,大約是剛認識不久的樣子。
亂七八糟的短發,總是染着油漬的肥大外套和松垮褲子,被劉海遮住的大眼睛,總是被咬住的無辜的下嘴唇。
權志龍放輕了腳步,慢慢的走到了她的身邊。
“在看什麼呀。”
他注意到江留月的視線。
江留月沒有理會他,隻是眼巴巴的繼續看着。
權志龍從自己的角度看,隻看到空蕩蕩的街口,他嘗試着走到江留月的身後,才發現拐角處藏着一家炒年糕的小攤子。
“肚子餓了?”
權志龍問道。
江留月似乎聽不見他說的話,隻是繼續望着,權志龍看到一個不鏽鋼做的手提食盒放在旁邊地上。
這是2006年的初春,他心愛的孩子此時隻是一個語言半通不通,在還料峭的春夜裡等待YG練習室裡的練習生們吃完飯好去回收碗筷的外賣員。
因為在走廊裡會被訓斥,所以隻能躲在巷子的角落裡,她張望的從來不是練習室裡别人的人生,而是一碗能夠果腹的食物。
權志龍走過去買了一碗炒年糕和一份魚餅湯,熱氣透過塑料袋蒸騰着他的手指,他走到江留月面前。
這一次,她擡起頭看向他,劉海随着擡頭的動作向額頭兩邊滑落,露出她帶着些許迷茫和好奇的雙眼。
“請你吃。”
權志龍說道。
“塔伊啊,肚子餓了吧,哥哥來請你吃東西吧。”
江留月眨了眨眼睛,她看起來又瘦又小,越發顯得圓溜溜的眼睛很大很亮。
她似乎有些猶豫,手蹭着自己褲腿的側線,咬着下嘴唇咽了口口水。
“塔伊……”
“呀!!醬得利!!!”
沙啞但是尖銳的聲音,江留月打了個哆嗦,然後慌裡慌張的看向不遠處的大門,權志龍看到了十八歲的自己毛毛躁躁的從門裡面探出半個身子,先是被料峭的風吹得打了個哆嗦,然後用不友好的語氣訓斥:“為什麼聽不見我叫你,來收拾吧。”
“nie——!”
江留月趕緊答應着,彎下腰拿起那重重的不鏽鋼食盒就要往前走去。
權志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好冷的手。
權志龍被冰的哆嗦了一下。
别走。
别去。
留在這裡。
他的想法過于強烈,即便沒有開口挽留,江留月也驚訝的停下腳步看向他。
櫻吹雪落在她的眉間發梢,也落在權志龍的肩頭手臂。
她不能用不熟練的韓語反駁什麼,隻是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這個衣着華貴,眉眼清秀的男人,她本應該甩開對方。
但江留月不知為何并沒有那麼做,也許是對方看起來莫名的眼熟,也許是對方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的難過。
“醬得利,幹嘛呢,為什麼站在那不動。”
十八歲的權志龍皺着眉雙手環胸,用訓斥的口吻說道:“還不過來?”
江留月露出為難的表情。
她試圖抽出自己的手,頻頻回頭張望着十八歲的權志龍,然後露出有些抱歉的表情。
要做點什麼才行。
眼看那隻手就要離開自己的手心。
權志龍張了張嘴,卻隻說出一句話。
“你的手……為什麼那麼冷,塔伊啊?”
*
權志龍返回韓國的時候,春日已經走到尾聲。
空氣中漂浮着令人心煩意亂的悶熱,大家在這樣的環境裡似乎做什麼都覺得心煩氣躁,吵架和争執成為溝通的主旋律。
所有人都在期待一場大雨作為夏日的前奏。
雖然中途曾經往返韓國兩次,但江留月都非常恰巧的不在首爾,因此這一次見面,兩個人分開了長達半個月之久。
權志龍興沖沖的回到家,抱着鮮花的手卻在看到落滿了灰塵的地闆的時候松開,讓花瓣打碎一地浮灰。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先短信通知家政過來打掃衛生,然後将鮮花一腳踢開,行李箱則甩到玄關,自己則氣呼呼的開始給江留月打
電話。
等到電話接通,氣鼓鼓的權志龍聽到了對面的一聲“yaobuseiyo”之後,忽然像是被抱住了小河豚一般洩了氣,哼哼唧唧黏黏糊
糊的嘀咕道:“為什麼不在家啊。”
“我在家……啊,抱歉。”
身處個人江南公寓的江留月将手裡的畫冊合上,有些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抱歉,哥……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以為你還要
兩天呢,排練不是在下周嗎?”
BB結束了日本的巡演回歸,是為了韓國的YG家族演唱會的彩排,江留月本以為他們會在彩排的前兩天才回來。
想要給對方一個驚喜的權志龍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令人灰心又掃興的撲空顯然消耗了他大半熱情,可想要發脾氣的話一個字
也說不出來。
“抱歉,哥……那邊實在是房間太大了,我有點害怕。”江留月試圖找個合理的理由,卻越說越心虛,聲音也越來越小。
她隻好保持沉默,靜候對面的抱怨大爆發。
可她隻聽到輕不可聞的歎息與柔和得不可思議的溫言細語。
“見面吧,塔伊啊。”
權志龍輕輕地歎了口氣,向自己年下的戀人妥協。
她是那麼的年輕又自由,理應他這個年長的更為包容的照顧。
“想你……哥真的很想你。”
即便如此,權志龍沒有踏足江留月的私人公寓。
那是江留月為自己保留的避難所,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私人領地。
權志龍在江留月公寓的地下停車場等她,他習慣性的掃視周圍,手指敲打着方向盤,這次出來他開的是一輛商務系黑色轎車,内
飾的沉悶讓他覺得等待變得更為難熬了一些。
權志龍擡起手腕看表,手腕上嶄新的手表是他這次在銀座的戰利品,還有一塊更為小巧的此時正乖乖待在精美的盒子裡放在副駕駛的前面。
他重新買了一束花,更為小巧,他等待得太過無聊,從花束裡抽出一朵,開始撕扯花瓣,一片片抛向副駕駛座,将那裡打扮得如同公主的寶座。
“來了,沒來,來了,沒來,來了,沒來,來了,沒……來了!!”
權志龍将可憐的花梗往後座一扔,解開安全帶下了駕駛座,然後繞到副駕駛前面去。
江留月的裙擺出現在電梯口,他等了不到一秒,便忍不住急切的迎了上去。
想好的矜持與小小的報複,預想要至少五分鐘的生氣與抱怨在這瞬間都蕩然無存,他的腳步越來越快,直到停在江留月的面前。
江留月被他沖過來的樣子吓了一跳,她才後退一步,權志龍就将她逼回了才走出一半的電梯廳。
“呀權志龍你這個瘋……唔……瘋子……呀!!!”
被一口親掉嘴上剛抹好的口紅的江留月氣的用拳頭砸了一下權志龍的後背,對方卻露出得意的笑容用大拇指擦了擦自己嘴上被蹭
上的口紅。
一隻手摟着她的腰一隻手用大拇指蹭了口紅放在鼻尖聞了聞,權志龍炙熱的愛意和滾燙的眼神讓她幾乎要在電梯間裡狼狽逃開。
“啊……是橙花的香味。”
“呀你是變态嗎閉嘴不許說了啊西八!!”
江留月被權志龍一整套癡漢行為鬧了個大紅臉,氣的一個勁捂他的嘴,權志龍似乎還要繼續說什麼虎狼緻辭,江留月幹脆給了他
一個輕輕地耳光。
權志龍隻好松開了她,說着好疼的捂着自己的臉。
江留月被他吓得直喘氣,狠狠地瞪着他:“瘋了嗎?這是電梯廳啊!”
雖然這套公寓一梯一戶,但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廳卻是一個公用出入口,難說下一秒會不會有别的住戶來使用。
“怎麼了嘛……我見不得人嗎?讓你丢人嗎?有這麼帥氣的男朋友你該把我挂在脖子上到明洞最熱鬧的街走一圈去炫耀。”
“……”
面對2014年依然有着中二王子病的權志龍,江留月抿了抿嘴,咽下了一肚子不好播出的髒話與吐槽。
……真想把這個臭屁的樣子錄下來給2024年那位看看,看看那位會不會直接鑽到地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