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自私的心
江留月記不得具體是什麼時間得知自己和崔勝铉的婚約的了。
大約是在喬娜鬧得最兇的時候,她發現以自己的努力已經無法挽回丈夫的時候,将希望寄托在江留月的身上。
她盼望江留月早點結婚,結婚的對象可以是權志龍,也可以是崔勝铉。
前者倒是毫無意外,後者卻讓江留月覺得荒謬。
在江留月的心中,崔勝铉是真正如同兄長一樣的存在,喬娜猛然的提議讓她覺得對方瘋了。
但喬娜很快拿出了那枚華貴的祖母綠戒指,向她講述了曾經的婚約,并告訴江留月,崔勝铉不僅知情,還因此被拿捏了不少好處。
這件事情成為母女倆本就脆弱的關系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江留月沒料到父母竟然無恥到利用這層關系來獲取好處,回想起每次回到父母這邊,總是會這樣那樣巧合的遇到崔勝铉,而崔勝铉總是那樣若無其事的和她相處,聽她抱怨瑣事,也陪她度過或愉快或抓馬或悠閑或無聊的時間,她就覺得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又抽了幾耳光,恥辱的站都站不穩。
巨大的沖擊打來的恥辱與背叛讓江留月徹底和喬娜割席,她抽走了自己在韓國的大部分資源,并單方面拒絕再和喬娜聯系。
喬娜去世之後,江留月拿到了那枚戒指,她故作不知的僞造了一封舊信,假裝是收拾遺物時獲取的,将戒指送還給了徐家。
她始終沒有勇氣當面和崔勝铉說起這件事情,而崔勝铉也很默契的從未提起過這段婚約。
重來一次,江留月自然不會讓之前的事情再次發生。
柳天賜的藝術天分早就在富足的生活中消耗殆盡,藝術館也隻是憑借着之前的人脈在支撐,他早就沒什麼作品了,收入也不過隻有宗族下面的土地房産提供的租金以及柳家之前留下來的老本罷了。
江留月對這個生父沒有什麼感情,見面了也隻有禮貌性的交流,柳天賜盡管總是端着父輩的架子說教,江留月也看在希望喬娜有着和睦家庭生活的份上勉強忍耐,但确實沒有辦法和能力真的去太多幹涉江留月的人生。
一來是江留月是他和喬娜之間唯一的孩子,他還要指望江留月養老,二來是江留月的社會地位和财富都已經遠超于他們夫妻,和江留月鬧得太僵,反而會給自己帶來不好的影響。
柳天賜因此隻會端着一些看起來強硬實則可笑的架子,比如今天這樣當衆指責江留月的衣着不夠淑女,除此之外,他也沒什麼可“賜教”的了。
對于柳天賜來說,他本來希望江留月能快點攀上崔勝铉,這個繼承了崔氏和徐氏兩個大家族資源的男人如果成為了他的女婿,将會是他最大的成就。
但,崔勝铉也有不合适的地方,徐氏和崔氏的宗族地位如今遠高于柳氏,就算有着嶽父的頭銜,柳天賜也要過着仰望女婿鼻息的生活。
好在,江留月給了他第二個選擇。
柳天賜初始是看不上出身于安陽權氏的權志龍的,安陽權氏雖然是個大宗族,但權志龍并非直系,而且家境也堪堪中産,距離富豪财閥都還相去甚遠。
在得知江留月和權志龍交往的時候,柳天賜一度暴跳如雷,但随着權志龍的名聲财富地位的水漲船高,他又覺出了權志龍的好。
雖然缺少了宗族的資源,但現今韓國宗族早就沒落大半,是财閥的天下了,而且權志龍少年成名憑借的全是自己的單打獨鬥,自然不受宗族的鉗制,也不需要回饋宗族大筆的财富。
其次,權志龍逐漸成為韓國新興藝術流派中炙手可熱的人物,他獨特的審美和品位正成為年輕人狂熱追捧的對象,這也是難以盈利的美術館最可遇不可求的合作對象,如果能得到權志龍的人脈資源,對于在自己的事業裡郁郁不得志的柳天賜來說,又是個翻身的機會。
除此之外,柳天賜還有不為人知的心思:江留月在機緣巧合之下和這兩個人都緣分頗深,似乎跟誰結婚都有可能,而他何必早做選擇呢?趁着現在兩個男人似乎都被自己的女兒迷得暈頭轉向,他完全可以先吊兩頭,好處吃夠。
這華美的美術館,自然就是好處吃夠的柳天賜從自己選的兩隻金龜上薅來的羊毛。
而以上這些,曾經江留月是不知情的。
如今知情的她看着美術館的華美裝修、寬闊走廊和來往的藝術家們,隻有滿腔不爽和憤怒。
端着藝術家的架子,擺着當爹的譜,其實不過是一隻趴在女兒身上的水蛭罷了。
——隻是如何處理,都實在不适合當面撕破臉。
她都可以想到,如果柳天賜破罐破摔,拿着婚約怼到媒體那裡去,該是什麼樣震撼人心的爆炸新聞。
權志龍、崔勝铉,包括她的社交圈都不要想安生了。
至于她之後的事業?
不用想了。
這個不像話的绯聞會蓋過她身上所有的标簽,成為她的“标志”。
不管她是出專輯、拍電影、拍電視還是去綜藝,人們看到她,永遠都會隻剩下一個反應。
“那個明知自己有婚約還和未婚夫的隊友談戀愛的女人。”
這很荒謬。
哪怕她之前并不知情,哪怕崔勝铉從頭到尾沒有提到過這一切,哪怕這所謂的婚約并不合法。
都沒有用。
他們三個人都将陷入恥辱而痛苦的輿論漩渦。
而作為藝人的生涯,也注定在這完成大跳水。
江留月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因此,她今天才特意來到這裡,隻是事情還沒“辦完”,就遇到金優和崔勝铉了,那可真是意外的“又驚又喜”了。
來都來了。
不如就先放下幾枚棋子好了。
江留月一邊這樣想,一邊順勢就着崔勝铉的話,撂下了這枚“炮彈”。
崔勝铉自從聽她說完那句話之後,就露出有點像笑又笑不出來的複雜表情。
他一直沒有說話,江留月也保持着沉默。
崔勝铉碾碎了手指夾着的香煙。
無數情緒和話語在胸口碰撞,他焦躁的恨不得站起來沖到走廊把裡面的陳設都砸個稀爛,但嘴唇張合了幾次,卻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着江留月平靜的表情,将心中湧出的古怪和陌生感都壓了回去……
但沒能成功。
“你是被鬼上身了?”
崔勝铉呼吸急促的問道,他煩躁的将香煙丢開,開始揉搓煙盒,眼神四處亂飄:“我看你這丫頭是瘋了。”
“胡說八道。”
“我為什麼要和你結婚,什麼婚約,聞所未聞。”
他語速很快,明顯有些慌亂,來不及吞咽消化的情緒不可避免的洩露出來,也許是錯覺,他感到手指上戴習慣的戒指變得滾燙起來。
“……”
江留月承認,這個反應,她有些沒料到。
“哥。”
江留月抿了抿嘴,最終沒忍住指控到:“你也不能耍賴吧。”
明明是一直吃着虧在背後默默照顧她的人,怎麼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樣耍起了賴皮?
“誰耍賴了?!”
崔勝铉瞪着一雙牛眼:“你不要亂講,臭丫頭。”
他甚至威脅的揮了揮手裡的手杖:“信不信我抽你一頓。”
“……”
江留月甚至懷疑自己的母語不是中文。
是無語。
她深呼吸了兩次,然後對崔勝铉認真的說道:“不管怎樣,不要對那個人出手,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壞人,還有,”她對着崔勝铉想摘下戒指的手指擡了擡下巴:“哥也考慮一下吧,為什麼要和我這樣的臭丫頭牽扯不清,不覺得疲倦嗎?”
江留月又頓了一下。
說道:“……錢,能不能算一下,我補給你。”
“夠了。”
崔勝铉立刻打斷了她。
他抿了抿嘴唇,明顯開始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