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也沒逛過。”
晚風蕩起街頭的花燈,臨近半夜,城中還是人來人往。
長流給江執買了好幾盞各式各樣的小花燈、腰間玉墜和一面輕柔些的紗布。
“換上。”他神采奕奕笑道。
“有人。”江執捂着面罩躲過他伸來的手。
“那去巷子裡。”
他二話說不手就牽起——江執手裡的燈籠。
他昏昏欲睡的時候放肆得很,這會倒知道拘謹客氣了。偏偏隔着這樣的距離,還有無形的絲線把江執的心往他身上牽,他極力甩掉心中那點異樣。
江執看向他落在燈杆上的手,突然道:“長流,謝謝你,我都不知道,原來這些年夜間清閑還多虧了你在舊城。”
這幾十年來,怨氣漸散,再沒有孤魂野鬼來找他算賬,他還以為奇,下山後聽聞舊城被封,就以為是這個緣故,殊不知早就有人往返舊城收魂消怨。
江執想在舊城靈堂的那一晚,就是他們疏離的開始。
那夜自己沉溺于失去母親的痛苦,疏離了陪他徹夜的判惡官,自此他再沒來人間找過他,兩人漸漸的就沒了話語。
他還想過這個人說自己在人間卻從來遇見過他,是不是還記恨自己,原來是他自身難保,被困舊城。江執心中空落落的,他自認不算什麼好東西,也沒做過什麼對長流好的事,僅憑舊識的情分實在不配他為自己做到這份上。
這樣就好像,這些年都隻是江執自顧自地說不再來往,并且深信不疑,執行的徹徹底底,另一個人早早就重新拾起了他這個朋友……
長流頭也不回:“應該的,這是我們同行的職務。”
“不管是不是本職,怎樣都該謝——”
也不知道誰這麼沒良心,在平坦的大道上扔了個和地磚融為一色的破李子,江執踩滑,整個人往前撲空,埋頭往前小跑的人及時發覺,回頭拉住了他。
隻是這拉,不如說摟。偏偏他還摟着江執的腰往自己身上拉了拉,兩人隔着布料緊緊貼在一塊,那個塞到角落的吻又被拉出來盤踞江執的思緒,江執醒神站穩,毫不猶豫猛地把他往外推。
長流撞上人家青樓前廊的圓石柱,他愣了一下,圈着圓柱轉了個圈背對江執,一副受了氣的樣子。
兩人動靜之大,引得行人紛紛側目,尋思他們什麼時候一言不發打起來。
江執走近,随口扯道:“我怕癢。”
他心中默念摒棄雜、摒棄雜念、摒棄雜念……并說服自己太過激了,這都不算什麼。
挂在柱子上的人聞言轉了一圈回來,松了手,大度道:“那走吧。”
走了幾步到青樓旁的巷子口,江執被一個低頭沖出來的人裝了個正着。
他忍下胸口悶痛,扶起來人,暗歎道他是不是忘了給自己蔔一卦,今日不宜出門。
“站住!你個臭娼妓,千人騎萬人壓的東西,老子摸摸怎麼了!”
江執撈起來的是個姑娘,她衣衫不整,膽戰心驚的躲到江執身後。
“别怕。”江執輕聲道。
“撞着了?”他緊接着道。
“無礙。”江執道。
長流面露不善地站到江執身前,拿燈籠杆抵住來人,這杆子若是把利劍,他方才的力道簡直要把人捅穿,他低頭看着黑暗中走出來的大腹便便的男子。
“深更半夜追人家小姑娘做什麼?”長流道。
“關你屁事!滾一邊去!”
男子拍開胸口竹竿,竹竿分毫未動他反倒吃痛揉了揉手背,這人想做個犟種拍不動偏偏也不退,試圖用胸口賽女子的那坨肉頂推來人。
窮兇極惡看多了突然來一個沒腦子的蠢惡之人也頗有意思,長流看着他不自量力的醜态,不由得勾起嘴角。
江執身後的姑娘見男子隔着兩個人還滿口污言穢語,顫抖着收攏身上的衣物。
身後是燈火通明的街市,她含着淚,壯膽似的大喊道:“你個瞎了眼的死肥豬,姑奶奶不是賣娼的!”
男子嗤笑一聲,提了提褲腰,擡手要推開面前的人:“不是你站青樓邊啊,裝……”
長流眼疾手快在他碰到自己之前,用燈籠杆敲開他的手,直接踹了他一腳,順勢狠狠踩住他的胸口,俯身道:“你現在也在青樓旁的巷子裡,還衣衫不整,是不是想勾搭人賣屁股。不如我成全你,送你去館子裡伺候人,有錢收又能享受,怎麼樣?”
男子面紅耳赤,企圖拳打腳踢:“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她娘的才賣屁股!”
長流敲了敲他不安分的四肢:“動什麼動?真欺負人家小姑娘,到了地獄我自一片片剜了你這二兩肉。”
男子嘴角溢出血絲,他并起腿,手腳并用掙紮着,見掙脫不開才讨饒道:“我喝多了,喝多了都是誤會。”
“誤會?拖着本姑娘就往這拉,你個狗東西!天殺的!登徒子!臭淫賊!”
局勢反轉,姑娘見此上前猛踢,長流挑了挑眉推出身位好讓她發力,待姑娘發洩夠了,他才松了腳,男子爬也似的捂着下身逃了。
“姑娘可有被欺負,要不要報官?”江執道。
“沒事,若有下次我定宰了他!”她倔強地抹了一把淚,“多謝二位出手相助。”
江執笑道:“姑娘不用謝我,是他出的手。”
長流轉着燈籠,尋思這姑娘什麼時候走,聽到有人提及自己,擡頭淡淡道:“我也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