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繡回來的時候帶了十幾種不同的酒,驅趕了該睡覺去的小孩子,拉着江執做到客棧靠窗的座位上。
“唉,做官好啊,除了又忙又累又煩心,還能偶爾兩界玩樂。”鐘繡突然道,“這個施長信,你認識多久了?”
江執抿了一口甜酒:“怎麼了?”
“我挺喜歡。”
“啊?”江執一口酒哽在喉嚨。
“他小小年紀這般聰明刻苦又敦默寡言,我很欣賞,你與他相識多和說說判官司的好,特别是我陰律司,讓他好好長大多多積德,将來有機會可以共事。”
“原來如此。”
原來是提前搶好苗子來了,江執差點以為有人要淚淹奈何橋了。
想了想也是,如果施長信不說,沒人知道他真實年齡,鐘繡不知道施長信的病,隻道他年紀小又聰明。
倒是江執見施長信時總先入為主的認為他是個小孩,他不在身邊時,又總忘了他的真實年紀。
雖然江執無意撞見鐘繡心事後成了她的互訴衷腸摯友,但他在陰司時,被衆鬼對兩人之間難言的情愫加以天花亂墜的描述帶入,心中隐隐覺得兩人般配。
不過隻是覺得,他從未幹涉兩人的私事,一心做她傾訴的摯友。
江執想到先前委托鐘繡查人一事,她大概也能推算到施長信的歲數,道:“他其實不是孩童,已經有二十來歲了,中了毒才是這副面貌的,先前找人的事也是因為這個。”
鐘繡感慨了一下,道:“是嗎……不過這又何妨,隻要他願意,我很歡迎的。”
“好吧,我會旁敲側擊的。”江執笑笑,“鐘繡,你們的腰牌怎麼樣才會一直不帶在身邊?”
“腰牌?為了行事方便,當然是能帶則帶,要真不帶有可能是丢了,再者就是不想透露身份,藏起來了吧,怎麼突然問這個。”
鐘繡說罷,興緻勃勃的把各種酒的嘗了個遍,喝一口道一聲好喝。
江執道:“沒什麼,隻是前不久遇到長流,好幾次他腰間空蕩蕩的,想起就問了。”
“噢。”鐘繡拉長語調,“你見過他了?臭小子,我都還沒見着他的廬山真面目。”
江執愣了愣:“何出此言?”
鐘繡道:“他應該為了藏身份吧,他幾十年前去了趟舊城,前不久才回來,你知道的,這人間帝王設了針對鬼魂的圍城,進不去出不來,無異于給我們陰司使絆子,上頭下令,人間不退我們就不管。長流倒黴去的時候恰好碰上封城,這些事我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
江執明明在聽,卻好像每個字音都在拉長變成無形的絲線萦繞在心頭,他有些心不在焉。
江執口比心快:“他什麼時候去的?”
鐘繡喝了一口酒,回憶道:“好像是你去了多重山之後的事。”
見她臉頰染上一層薄紅,江執默默把其他酒都挪到自己手邊,給她留了壺不易醉人的甜酒。
“他好端端的去舊城做什麼?”
鐘繡猛然提起勁:“等着,我去抓他來問。”
“等……等。”
江執話都沒說完,鐘繡就仗着他們坐在無人問津的角落直接原地消失了。
江執:“……”
沒過多久,長流一臉郁悶地被鐘繡扯着衣袖拽到了江執對面的座椅上。他以為要好幾天後才能見的人,就這樣硬生生被鐘繡拉來。
坐下後判惡官笑着打了聲招呼:“殿下。”
江執目光移至他的胸口,停留了一瞬:“上次蹲在暗門的人是你吧,我不小心傷了你,實在對不住,你……怎麼樣了?”
長流下意識按住命途多坎的胸口:“沒事,小疼小痛算不了什麼,鐘繡說你有事找我?”
鐘繡道:“對,交代吧,去舊城幹嘛!”
江執心中惶惶,為這點事,深夜就把人拉來了,他們本就關系大不如前,若他覺得叨擾,這下要遠的天邊去了。
長流飛快的看了一眼江執,對鐘繡理直氣壯道“去辦公務,順便交新朋友。”
江執:“大人還真是……廣結善緣”
鐘繡一臉不相信,手還拽着他的衣服,一副不說實話不準走的樣子。
他敗下陣:“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去消除積怨,讓他們少到處鬧人,而且我在舊城混得風生水起,沒什麼大事。”
鐘繡道:“風生水起?我是聽過舊城的鬼自封為王,還有幾隻出了名惡鬼頭子,你排第幾。”
他挑眉道:“我壓軸,壓軸的重要你懂不懂。”
“丢人!”鐘繡不吃這套,推了一下他腦袋,“平日裡耀武揚威的,居然摘了個末等。”
長流沒好氣的拿下鐘繡拍在他肩頭的手:“那你去摘個榜首我看看!”
江執聽聞舊城新舊鬼雜,串通一氣要自立門戶,故此對陰司的鬼都格外排斥,長流作為陰司判官誤困舊城,自然要謹小慎微,他再厲害也難以一敵百,又不能太出風頭叫人認出來。
江執在一旁安靜聽他們鬥嘴,鐘繡的腦袋突然撲通一下往桌面砸,兩人同時去撈,最後是江執抽離壓在最底下的手。
送完酒鬼,方才來的郁悶鬼突然就不想走了。
“我聽聞鵲城夜同白晝,很熱鬧,要去看看嗎?”
非要現在嗎?罷了,覺什麼時候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