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動放棄不是賺到了足夠錢,也不是這種方式不再賺錢,而是不希望被賺錢束縛。他能從一些細枝末節感覺到有人盯上了自己,為了繼續體驗更多人生樂趣,及時收手留下一個潇灑的退場才是明智之舉。
不過可能是高中過得太精彩,大學時期反而變得有些無聊。專業課程沒有他想象的複雜,并且表面和實際運作是兩套邏輯。
他很快就意識到自由市場價值規律那套東西都是書本上的理論,真正的金融操作大多是和政治操控勾連在一起。學校基本上隻教理論,不會将真實運行的模式展示出來,他的興趣也由此大打折扣。二年級的第一學期結束之後他申請了休學,回到都市開始真正意義上的創業。
在到過的所有地方,他最喜歡的就是都市。盡管這裡的氣候對他的眼睛很不友好,可是法外之地有種獨特的吸引力。
沒有法律的約束人們會暴露出自己最真實的面孔,他喜歡觀察别人在規則、欲望和道德的夾縫中掙紮的模樣。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在其中遊刃有餘,但這次車禍打破了他長久以來的從容。
不能開口的一周裡,他每天都在思考對策。他相信車禍僅僅是個開始,對自己下手的人肯定還有下一步行動。
34每隔一天都會出現幫他清潔,每次出現都是不同的臉。第一次是手術當天那張嬰兒的臉,第二次是一個留着長胡子的老年男性,第三次是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性,第四次也就是第七天,是一個化過妝的年輕女性。
他一眼就認出這張臉屬于都市一位頗有名氣的歌舞劇演員,而眼前的妝容就是她飾演過的經典形象。
一起出現的還有他醒來第一時間聽到的那個聲音,不過一來就跑去擺弄儀器,沒有出現在視野裡。
34照舊幫他清潔,頂這那樣一張妩媚的臉,動作卻一點兒也不溫柔。幸好再粗魯他也感覺不到,就像對方擺弄的身體根本不屬于自己。
過了一會兒有腳步聲靠近,一個年輕男人出現在他面前,淺金色的散亂短發,一雙橄榄石般清透的黃綠色眼睛,個子不高體型很瘦,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你好,丹沃布勒康斯先生。”對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我剛剛看了一下你的各項指标,情況很不錯,可以适當恢複你的神經傳導。”
他認出聲音就是那個協助手術的人,也确定手術之前他沒有聽過這個聲音,但眼前這張臉他總覺得在哪見過。
“不過需要和你說明一下,恢複之後你能說話以及小範圍活動肢體,但是也會感覺到來自身體的疼痛和不适。現在你的身體正處于炎症期,可能會很難受,需要一定的忍耐力。如果你覺得可以接受就眨眨眼,我會幫你恢複。如果你擔心自己無法忍受,想要保持現狀就閉上眼睛。”
他果斷地眨動眼睛,無論有多難受他都不想跟高位截癱一樣什麼也感覺不到。
對方接收到他的回答,離開視野範圍繼續去擺弄儀器。
大約十分鐘後他忽然感受到一種類似電擊的強烈刺激,身體此時此刻的感受也随之席卷而來,疼痛、腫脹、眩暈、灼燒、瘙癢……凡是人類能夠辨識的不适全部一起出現。
有一瞬間他的大腦完全放空,仿佛靈魂承受不住刺激逃離了身體。
但他最終還是忍耐住了,從比死還難受的痛苦中奪回了身體的主導權,嘗試發出聲音,移動肢體。
大約是佩戴呼吸面罩的關系,他發出的聲音很奇怪,類似嘴裡含着異物說話,完全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
四肢也并不自由,除了斷掉的左臂,他的雙腿也被固定,隻有右臂可以伸展。但是伸展的幅度不能太大,否則胸腔就會傳來劇烈的疼痛。
簡而言之他目前依舊和高位截癱沒太大區别,還要承受地獄級别的痛苦。
34處理完清潔工作來到他面前:“感覺怎麼樣?”
生硬冷漠的語氣根本不像是在關心别人,他充滿遺憾地看着那張美麗的假臉:“腮紅用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