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記得學期末的團隊賽需要四個人......"

說出這句話後，靈千葉立馬就後悔了，她擔心自己不經意間流露的勝負欲會讓謝雨熙反感，擔心她會覺得自己沒把她當朋友，一心想着和更厲害的人綁定，擔心她會因此離開自己。

好在謝雨熙依然吃的很香。

"是啊，所以咱們還有機會！"謝雨熙一臉開朗地說完，滿足地放下了飯勺，靈千葉又觀察了一會兒，見謝雨熙對自己的态度确實沒有改變，才漸漸放下心來，沒過多久，謝雨熙又操心起即将到來的格鬥課，安慰她的同時，想到她最後說的那句話，靈千葉隐隐感到慶幸。

——"所以咱們還有機會"，假如她沒有曲解這句話的意思，這代表謝雨熙多少有着和她相似的勝負欲，更重要的是，“咱們”這兩個字，意味着在首先結識的堯蘇若和後來的自己之間，她選擇了自己。當然，這其中更重要的原因，或許是作為對手的堯蘇若早在開學第一天就退出了這場"謝雨熙争奪戰"，雖然她們三個人選擇了同一間寝室，但從堯蘇若推門進入卧室的那一刻起，她們之間就沒再有過交流了。她早出晚歸，上午的靈史課也選在角落就座，像是在刻意回避一切可能的社交，而說起堯蘇若，靈千葉又忍不住回想起前天下午的那件事......

"那多半就是祝檸了。"聽完靈千葉的描述，謝雨熙很快給出了笃定的答複，"我聽說祝童教授的血靈濃度接近20%，祝檸肯定在入學前就受過她的輔導，而且祝童教授的招牌靈術就是火球術，祝檸能召喚那麼大的火球也就不奇怪了......不過，你說蘇若好像知道是祝檸做的？"

靈千葉點了點頭，然後，從後花園到格鬥場的路上，她們聊起了堯蘇若。

"我覺得蘇若有點奇怪。"猶豫再三，謝雨熙有些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見到你之前，我和她幾乎一直在一起，我發現她有時候會自言自語，嗯......就是對着空氣說話。"

這倒不算奇怪，靈千葉想，她小時候也會這樣，一般而言，性格孤僻，沒什麼朋友的人時不時地都要和自己聊聊天。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說吧。"靈千葉挽住謝雨熙的胳膊，跟她保證不會說出去，于是，謝雨熙帶着猶豫的語氣講起那件事，那個她在列車上之所以會選擇坐到堯蘇若身邊的理由。

兩天前的中午，從人界前往學院鎮的路上，謝雨熙和靈川特快上大部分新生一樣，踩着飯點來到了用餐車廂，她坐在桌前邊吃邊暢想着進入特工學院後的諸多情景，時不時和路過的熟人打招呼。這一屆的新生中有很多人在入學前就和謝雨熙認識，因為她的老家是人界最富庶的紫金港區，每屆新生中有超過四成都來自那裡，并且，謝雨熙還在入學前參加了紫金港專為特工學院準新生開設的格鬥訓練營，用她的話說，這是為了學習一些基本的防禦技巧，以免在格鬥課上被毆打緻殘。

四處張望時，謝雨熙看到了堯蘇若，她穿着那身開學以來都沒有換過的灰色T恤，輕巧閃過人流，從供餐台經過時，她動作迅速地将籃子裡的一隻面包藏進上衣裡懷然後快步溜走，整個過程宛如一條靈活的泥鳅。

作為在場唯一的目擊者，謝雨熙在當下感到困惑。

首先，籃子裡的面包是免費的，堯蘇若顯然不知道這件事，或許她是第一次乘坐特快列車吧，但如果真的想吃，為什麼不先試試求助其他人呢？其次，從靠近餐台到揣着面包離開，整個過程中，堯蘇若的動作是如此娴熟，以至于謝雨熙不得不懷疑，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所以，離開餐車再次在車廂内見到堯蘇若時，謝雨熙決定坐到她旁邊，并把口袋裡的糖果拿出來分享。

謝雨熙家是開糖果鋪子的，臨行前，她特意塞了一大包糖在行李箱裡，這幾天靈千葉也分到了不少，用謝雨熙的話來說，這也是為了格鬥課上不被暴打而做的準備——用來提前"賄賂"對手。

然而，謝雨熙的好意卻被堯蘇若拒絕了，直到在車站遇見靈千葉，她和堯蘇若之間的對話也沒有超過五句，謝雨熙說，即便她一直都對自己的面相和口才很自信，但面對堯蘇若時，她還是感到力不從心。

"你看，我拉着她下車，拉着她選宿舍，第二天還起了個大早，想咱們三個人一起去吃早餐，結果她比我起的還要早，我甚至懷疑她前一天半夜就跑出去了，你說怎麼能這樣呢？我們是室友，可直到現在，我除了知道她叫堯蘇若，來自茂堂平原區以外，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謝雨熙嘟着嘴抱怨的樣子很可愛，靈千葉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肩膀，"總有這樣的人的，"靈千葉說，"我入學前也聽别人說，特工學院競争激烈，不要期待在這裡交到真正的朋友......"

靈千葉還想對謝雨熙說，還好我遇到了你，但這話就好像黏在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那都是狗屁！"謝雨熙的語氣很堅定，她說，"在哪裡都能交到朋友的。"

——"在哪裡都能交到朋友的"，謝雨熙的這句話在當時的靈千葉聽來，多少有種輕描淡寫的優越感。

從小到大，李蕭然應該是她唯一交過的朋友了，但在他離開以後，靈千葉又發現自己不止把他當朋友。事到如今，靈千葉大概可以承認，她喜歡過李蕭然，但隻是放學時會想要和他一起走回家的那種喜歡，是許多年不聯絡也不至于讓她太難過的那種喜歡，僅此而已，而在李蕭然離開後，她還有始無終地喜歡過兩個人，直到後來，當靈千葉發現對方在外人面前将她稱為"我那個混血女朋友"的時候，他們大吵了一架，關系不了了之。

隻是，讓靈千葉隐隐不安的是，這種喜歡的感覺在最近的幾天裡，似乎又再度出現了。

喜歡的第一個步驟，是張望。

迎新典禮結束後，靈千葉就發現自己一直在下意識的張望中尋找着那個人，那個和她在車站遇見、手腕上系着繩結手環的人。在走廊、教室、花園餐廳還有前往格鬥場的路上，她發現自己會下意識确認每一張經過的面孔......

那天下午，等到她終于在格鬥場前的新生隊伍裡見到那個人，心中湧起的歡喜才讓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又再次陷入了那個名為"喜歡"的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