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誰死?
沈疏的耳力異于常人地好,哪怕方才旱魃的低聲呓語再輕,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為什麼她剛剛叫的是溫雲舟的名字?難不成旱魃的執念對象就是溫濯?
她的笑容扭曲得幾乎叫人膽寒,既偏執又兇戾,仿佛是瞧見了憎恨多年的故人一般。
沈疏不免看了一眼溫濯,這才發現這個人居然真的對着牌桌認真研究了起來。
“小滿,”溫濯看了半晌,認真問道,“這種博戲,可以随意拿别人的牌嗎?”
他雖然不懂牌九,但多少也見過别人玩博戲,這樣能直接換走别人牌的,實在是聞所未聞。
然而沈疏仗着溫濯不懂,絲毫不慌。
“師尊,”他朝溫濯露出甜甜的笑容,“這個牌,就是這樣玩的。”
反正沒說不能出千。
“原來如此,”溫濯如有所悟,“想來日後若是其他長老再邀我玩牌九的話,也能應一兩回了。”
“是呀,師尊,”沈疏胡編亂造,“到時候師尊若是對手裡的牌不滿意,就直接和對桌的長老換一張牌,這遊戲就是這麼玩的,誰好看誰赢牌。”
“誰好看誰赢?”溫濯笑着看他,“難怪你說,你擅長這個。”
沈疏眼神掃過溫濯兩眼。
他估摸着這應該是在誇自己。
沈疏覺得溫濯似乎是真的很喜歡漂亮的東西,先前他口中的那隻狐妖也是,尋常人會把頭回見面的妖比喻成“一朵花”嗎?
能叫溫雲舟一見鐘情的狐妖,那該有多好看。
純白的皮毛?九條尾巴?
化了人形會是什麼樣,劍眉星目?貌比潘安?
跟自己相比——
沈疏想着想着都快走神了,全然忘記了邊上還有個如履薄冰的池辛,面臨着即将被熱銅水澆成一座銅像的危險。
還是邊上的溫濯碰了碰他的手背,打斷了他的思路。
“不打了嗎?”
沈疏這才眨了眨眼,回過神來。
“繼續打,師尊。”
接下來的兩分鐘裡,沈疏一連三副牌都遊刃有餘地在牌桌上出千,每回旱魃一開牌,他就熟練地搶走,再由一旁視若無睹的鲛人宣布自己勝利。
在沈疏争取的這些時間裡,溫濯也催動含光劍在地宮中四處探索着,尋找池英的方位。
待到赢下第三局後,沈疏終于開始有些心焦了。
狐媚術持續的時間越來越短,再加上旱魃總是兇神惡煞地盯着自己看,看得他發毛。
洗牌的空檔,沈疏竊問道:“師尊,可找到池英的位置了?”
七副牌已經打完了五副,三勝二負,下一局該赢該輸,不好說。
赢了,就得賭旱魃是否守信,肯乖乖放人。
輸了,牌局繼續,可以給含光劍拖延時間,但狐媚術的時間不久,未必能堅持到最後一局。
“快了,”溫濯說,“這座地宮建造的繁雜,還鋪了不少熱銅水來隔絕靈力,要一一排查。”
沈疏倉促地點了點頭。
那這把得輸。
他心中掐着秒數,片刻不敢怠慢,長條的黑色骨牌旋了兩圈,落到沈疏手中。
剛一攤開牌,對桌的旱魃忽然點了點牌桌。
她已經收斂了表情,哪還有方才的不甘心,反倒是饒有興味地望向沈疏,臉上還沾着一點挑釁。
“你在找池英?”
聽到這話,沈疏神色一凜,立刻探出一點靈力到旱魃的靈核中。
狐媚術的印記還在。
那此刻旱魃眼中的自己,應該依舊是執念之人。
沈疏于是順水推舟問道:“你把她藏在哪兒了?”
“她怕冷,”旱魃扶着臉,說,“我給她暖了暖身子。”
沈疏捏着骨牌,張了張口,道:
“你該不會也把她活烹了吧?”
“你果真是變了,”旱魃歎息道,“比從前多了好幾分人性,如今還能憐惜起人族來。”
沈疏反應很快,順坡繼續試探:“我從前,如何沒有人性?”
旱魃不上套,自顧自地說:“到底是人族帶出來的,比當妖的時候可乖巧許多。”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笑意森森。
“隻是難為你那好師父,用心頭血一點一點給你重塑的三魂七魄……”
“你一回來,卻說不認得他了。”
聽到這話,狐面下的溫濯神色一僵,立刻松開了沈疏的手,二人之間流動的靈力頃刻間被掐斷。
靈力不足,狐媚術自然難以為繼,在這個動作之後,旱魃的蛇瞳重新明亮起來,簇擁在沈疏身邊的鲛人也一應站起身,動作機械地走回了旱魃身邊。
沈疏一驚,看向溫濯:“師尊?”
“怎麼了?”溫濯淡淡道,“你現在不是用不上靈力麼?”
“我——”
沈疏話說了一半,又不敢交代自己方才用狐媚術的事情,隻好咬咬牙吞了下去。
這才聽到一半兒呢!
“怎麼眨眼間,這籌碼全輸光了?”恢複過來的旱魃看着牌桌,驚訝道,“想不到你竟真有幾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