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謬贊了,”沈疏勉強道,“陛下才是一等一的高手,自愧不如。”
旱魃笑道:“隻剩兩副牌了,你可還要和本座繼續賭?”
沈疏按住骨牌,盯着她不說話。
兩副牌,是輸是赢是死是活,都有可能。
就在這緊張的時刻,含光劍終于嗅到了一絲異狀,溫濯也感受到了這層靈力的波動,桌下手印一變,召回了含光劍。
“找到了。”
沈疏聽到這句話,也立刻掐了咒訣,接連數張黃符從腰間那枚烏木葫蘆裡鑽了出來,貼着地面猶如一條小蛇,暗暗環伏在了牌桌底下。
他看向旱魃,道:“定局就在手中,不若麻利點兒,一起亮牌吧。”
旱魃盯着沈疏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手邊的煙鬥指向池辛。
“你若是不喜歡他,我替你把他殺了,可好?”
“用不上。”
沈疏按上骨牌,冷笑道,
“尊手還是留着提那杆子煙鬥吧。”
在這一句後,沈疏擡掌一拍,檀木桌頃刻碎裂。
十二張定形符同時立入半空,齊齊往旱魃和鲛人腦門貼去。
符咒效果立竿見影,旱魃和衆鲛人動作一僵,淩空降下數道金鎖,一道顱頂,一道胸前,還有一道卡在了膝彎間,三圈套牢了他們的身形。
沈疏拉着溫濯就往池辛的方向跑,兩個人撞在了鐵籠前。
“那定形符能維持多久?”池辛見狀,也慌忙湊上前來,問,“我們還要去找池英師姐。”
“不知道,看他們什麼時候掙脫,”沈疏微喘着氣,拎起牢門上的鐵鎖,道,“這鎖難解,你退後,我用劍砍開。”
“好好好,你可砍準了,我——”
池辛的話還沒說完,溫濯道了一聲“退後”,旋即就往那鐵杆上掀袖一抓,二人見狀趕緊後退了一步。
随後,在池辛和沈疏驚愕的目光中,結實的鐵牢“砰”地一聲變了形,挂上的鐵鎖一節節斷裂,牢門就這麼被他硬生生給拆了下來,跟掰了根樹枝似的輕松。
“哐當”一聲,溫濯把變形的牢門往一旁扔開了去,淡淡道:“走吧,池英在上一層,順着方才捉拿鲛人的那兩條鐵鍊上去。”
池辛倒吸一口冷氣,還未及反應,懷裡的白貓就掙脫出來,輕盈地躍到了鐵鍊邊上。
“你别給我亂跑。”池辛趕緊追了上去。
溫濯松開了沈疏的手,跟上前去,用力回扯了那條鎖鍊,掌間亮起瑩白的疾電來。
沈疏擔心妖怪瞧見溫濯施法,急匆匆把他們一個個颠轉了過去。
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溫濯的身份,兩族之間豈非炮火連天?
他怎麼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模樣呢!
溫濯如此一拽,湧動的電流瞬間順着鐵鍊急速爬上,如同一把無形的鋸刀将藻井天花頃刻切割成了一塊塊方片,強行拆解了機關。
聽到這轟然巨響,那一排僵直的妖怪隐隐開始扭動脖頸,似乎随時要掙脫定形符的束縛。
沈疏喝道:“定形符要失效了,快走!”
溫濯立刻調動含光劍,一手提了一個徒弟的領子,池辛揪住白貓,三人一貓壓着含光劍直接蹿上了地宮的上一層。
就在到達上一層的同時,迎面撲來一層熱浪,幾乎要把人燙得熱淚盈眶起來,溫濯踩着含光劍停在半空,腳下的藻井天花又開始“咯哒”幾聲晃動着閉合起來。
池辛喊道:“好熱!”
“師尊,”沈疏低頭往下望去,“就是這兒。”
向下看去,這一層架了一鼎巨大的熔爐,撐滿了整層宮殿,熔爐的四角也同樣雕刻了龍紋,和旱魃座上那紋路如出一轍。
裡面沸煮着泛泡的熱銅,方才被扔上來的鲛人躺在這兒,身子已經被融了半截,殷紅的血混在銅池裡,如同煉獄。
這屍體散發的不是腐臭,而是一股強烈的麝香,和方才在地宮中所聞到的一樣。
一觸碰到這個氣味,池辛懷裡的貓就開始暴躁地亂喚,沈疏也依稀覺得身體有些異狀,忍不住主動抓了溫濯的手。
池辛性格矜傲,忍着不說。
沈疏嫌熱,可憐巴巴看着溫濯:“師尊。”
溫濯會意,不動聲色地把沈疏往自己身後拽了一下,掌間悄悄為沈疏輸送着靈力。
按着貓腦袋的池辛忍不住了,質問沈疏:“為什麼你要和師尊牽着手?”
沈疏拭了下汗,說:“師哥,我不舒服,師尊照顧我。”
池辛被他這話噎住了,張了張口,半天吐不出話來。
真是……慣會沒臉沒皮的。
溫濯四下掃了一圈,催動含光劍指向這一層的天頂,道:“不知這是第幾層,我打穿這裡試試。”
“師尊、師尊,”池辛聞言,搶着說,“修界擅長禦雷的不多,若是被他們瞧出來是師尊做的,隻怕會拿來擠兌您的不是。”
溫濯收回手,道:“救你姐姐更重要。”
池辛急聲道:“師尊,您是太清宗的宗師,自然要比我……我姐姐重要啊,怎麼能——”
“池元樂,”溫濯打斷池辛,目光掃到他臉上,“這話我當作沒聽見。”
沈疏沒加入他們的對話,他湊到那鍋爐附近,仔細觀察着泛泡的熱銅,依稀從裡面聽到了微弱的聲音。
他眉間緊蹙,不顧熱浪的撲襲,又靠近了一些。
池辛這會兒固執起來了,還在一邊堅持道:“師尊,您既是太清宗的宗師,身上背的就不光是我姐姐一條人命,若是貿然出手,引動兩界鬥争,這……”
“先别說話,”沈疏擡手喝止二人,“這下邊有東西在動。”
聞言,池辛果然安靜下來,溫濯也跟了上去,三人一齊垂眼看着赤紅的銅水。
那躁動的表面不斷翻湧着,響起陣陣滋啦聲,一口一口啃噬掉了鲛人的肢體,然而除了這身軀的尖嘯以外,這爐銅水中,的确還有一個微不可察的聲音,透過水面緩緩傳入耳中。
沈疏聽了兩遍,終于确定道:
“是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