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峰居然沒有瞎扯，輕舉起茶杯，牛頭不對馬嘴道：“我在想，龍骨宗的茶很香，若是走時能帶點，倒不算枉來。”

聞渝心知有異，就着他的手查看茶水。

雪白細碎的花瓣起伏追逐，散溢出清淡的香味。

“茉莉香片？”聞渝琢磨半晌，終于認出來。

他不是個懂茶的行家，對各類茶并沒有深入了解。

若非現下正值茉莉開花，龍骨宗又有種植，聞渝根本想不到這層。

遊峰道：“這茉莉香片功效頗多。解毒抗炎、行氣開郁、清肝明目。還有個不錯的作用，就是美膚養顔，悅澤人面。”

聞渝登時明白過來。

血屍剝皮，茉莉美膚。祁聽白在以茶給他們暗傳訊息。

當真好計謀。即使懂茶的功效，也不一定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所以祁聽白知道兇手，”聞渝道，“而今日四具血屍，是警告我們的。”

遊峰搖頭：“錯了。”

聞渝：“哪裡錯了？”

遊峰道：“血屍不是用來警告我們，而是警示祁聽白。”

聞渝順着他的話走，慢慢往下捋。

祁聽白選擇這種獨特的方式傳遞信息，想來不敢直接指明情況，宗門有人在監視他。

能讓一宗之主為難到這般境地，定是藏在暗處的内鬼。

内鬼既然能以血屍來警示祁聽白，那血屍必定和内鬼有關系，且内鬼對他們起了殺心。

隻要想辦法從祁聽白那裡拉到線頭，就能找到内鬼和血屍的來源。

聞渝道：“我觀宗内飛梁畫棟，但祁聽白瘦得奇怪，跟身體有關系？”

遊峰擱下茶杯：“聞副派主，剛剛是你說的以一換一，這可是第二個問題。況且我說過，我和祁宗主交情淡如水，你問我也得不出實情。”

果然是個絕不吃虧的。

然從他這裡套出了點消息，不算損失。

聞渝：“那行，你想知道什麼？”

遊峰道：“你能走了嗎？”

聞渝：“……”

遊峰見人憤然甩袖而去，卻仍記得關好門，咳嗽幾聲，抿唇笑了笑。

陪同聞渝這一路下來，這人成長許多。龍骨宗此行險惡，他不能再如之前藏着掖着，否則會陷聞渝于危機中。

在鳳堯城看見鄧軒等人，又聽說他們因鬼王鼎出宗時，遊峰便知道這是祁聽白放的消息，告訴他龍骨宗出了事，卻沒料到對手兩個月前就開始蠢蠢欲動。

祁聽白乃龍骨宗三把手次子，上有兄長驚才風逸，下有胞弟八面玲珑。祁聽白自然不差。能發現祁聽白和他的關系，又把人監視起來，折磨成這副慘烈模樣，内鬼絕對實力強悍，要麼數量極多。

這南北兩龍骨宗如同篩子，全是漏洞，内鬼遍地。

翌日，一行人坐在大堂。鄧軒與應覺昨日安葬好慕容謙後，聽聞了血屍的事情，面色都不大好看，陰沉沉的。祁聽白瘦若柴骨的臉由黃轉灰，幾乎沒有活人的靈動，眼珠轉動兩下，定住了。

“慕容謙安葬得如何？”他像是一夜間蒼老了幾十歲，嗓音嘶啞低沉。

鄧軒道：“感念宗主恩情，已在宗門的陵墓圓尋地安葬了。”

祁聽白深歎口氣：“如此就好，那談談血屍的事情。”

昨日撈起來的四具血屍已用布裹起來，安置在宗門醫館外。天逐漸濕熱，腐臭與腥味招引來叢叢蒼蠅，嗡鳴着盤旋，有的收攏雙翅停歇在白布上。

醫師拉開白布，展露裡面的屍體。

應覺昨天沒見到血屍，今日隻覺得像是尖刀紮進眼中，微側過臉，見到段天佑是副欲嘔又止的模樣，猛地覺得莫名有底氣。

“如何剝的皮？”聞渝問。

祁聽白道：“自脊椎劃出一刀，背部分成兩半，再順刀口下切，随後從脊背往胸口剝離。”

李钰聽到這兒皺起眉道：“蝙蝠刑？”

段天佑沒接觸過這些，迷茫道：“什麼叫‘蝙蝠刑’？”

李钰早就把兩人之前的争吵抛之腦後，耐心解釋道：“蝙蝠刑是種剝皮刑法，我先前在刑獄中見過這種刑法，脊椎下刀，分背為左右兩半，剝開人皮，因為皮肉分離時，罪犯形如蝙蝠，故稱‘蝙蝠刑’。可這種刑法對手法要求極高，一般隻有皇家牢獄中的劊子手可以做到。”

“在這種地方，怎麼會出現這麼精湛的剝皮手法？”

聞渝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個兇手，與皇室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