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嘻嘻哈哈後,遊峰道:“我師父呢?”
“你比到一半被人喊走了,”聞渝努努嘴道,“喏,這會兒來了。”
遊峰循方向往後看,修長筆直的庑廊穿行着來人,派主鐘有道負着手,灰眉緊鎖,踱步而出。
見到來人,遊峰興高采烈:“師父。”
聞渝:“派主爺爺。”
鐘有道這才松開眉鎖:“比完了?”
遊峰道:“比完了。”
他故作高深地頓了下,眼尾輕輕一挑,竟比烈陽灼目:“魁首。師父,說好的,一次魁首,一個獎勵。”
“獎勵自然有,”鐘有道笑呵呵道,轉身偏過話題,“小渝,聞府離法考場遙遠,你回去估計夜深,天寒地凍的,早些歸府。”
聞渝盤算着時間,看眼後面臉凍得通紅的仆從,點頭道:“那我先走了。”他胳膊捅下遊峰,“明天我來找你,給你帶零嘴,想吃什麼?”
“楊子巷李記酥的梅花餡餅。”遊峰眨了兩下眼,抖落睫羽上的雪粒。
聞渝示意明白,道過别領着仆從坐馬車離開。
待影子消失在漫天飛雪中,遊峰回頭道:“師父何事憂愁?”
鐘有道歎笑:“就知道瞞不過你。也罷,你随我來。”
屋外雪下得更大,風胡亂狂卷沒個定向。
堂後屋室裡生了火,映得滿牆霞紅。
一圈人圍坐在火盆邊,暖融融的,卻沒有人臉上挂笑,俱是陰雲密布山雨欲來。
遊峰環視下來,心中吃驚。
這些人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宗主或奇俠,身懷絕世武功,尋常江湖人士鮮少能見到他們的面。
“鐘老,你帶個後生來做什麼?”一人問道,“此事關系重大,需得謹慎小心。”
鐘有道:“李門主息怒,我這弟子嘴嚴老實,是我衣缽傳人,也是聞将軍獨子聞渝的友人,無須擔心。此事之後,或許他是中流砥柱,讓他知曉無可厚非。”
遊峰愣怔道:“師父……”
鐘有道撫摸着他的頭:“如今天下動亂,兩國秣馬厲兵。論匡扶正道,戰争非善,需壓;論江湖俠義,聞将軍臨危受難,應助。于情于理,此次戰争,江湖避無可避。”
“小峰,若戰事必起,師父身隕,小渝率直莽撞,行事有失,他和天淵派就交給你了。”
耳邊尖銳的吱呀一聲,遊峰猝然睜眼,恍惚間未緩過思緒,失神地看向同乘之人。
聞渝早已醒來,慢條斯理擦拭無憂,注意到遊峰凝視着自己,皺眉道:“有事?”
遊峰側過目光道:“沒事。”
北龍骨宗隔得甚為遙遠,馬車走了三日,終于到達目的地。
内亂後,龍骨宗受到大挫,南龍骨宗占了原本主場,北龍骨宗不得不搬離另尋住所。幸而中途得到武林中人援助,很快定下處僻靜的地點,後來十幾年,勉強稱得上安穩妥帖。
至北龍骨宗大門前,看守的弟子瞧清聞渝門服,又望見後面的鄧軒和應覺,包括地面兩具棺材,皆面色驟變。
鄧軒跨步上梯,一甩衣擺,雙膝跪地,額頭磕地:“弟子鄧軒,未曾尋到鬼王鼎,有辱師門,然師弟慕容謙,其子悟心俱死不瞑目。弟子從師弟口中得知宗門有異,還求宗主容我送兩人入土為安,鏟除異己。”
應覺跟在他後面跪下。
聞渝對看門弟子道:“在下聞渝,還望小兄弟前往通報,請宗主一叙。”
龍骨宗如今頗有蕭條之态,弟子們又哪兒遇到過這種大陣仗,聽是天淵派副派主,立馬畢恭畢敬地請聞渝稍等,飛也似的沖進宗門通報消息。
片刻不到,那小弟子旋風般卷出來:“宗主請諸位進門。”
語盡,又朝鄧軒道:“大師兄,慕容師兄和孩子的遺體宗主會令人安葬,你們也快進來吧。”
北龍骨宗雖位置略偏,可房屋峥嵘軒峻,绛紅色的瓦磚規規矩矩地在屋頂上排着。屋樓房間衆多,每間房的門上都雕着精美的浮畫,格外抓人眼球。
弟子領着衆人穿過花壇,來到正堂,宗主祁聽白仿若竹竿挺立在門前。
見衆人到來,他削瘦的臉上揚笑道:“有失遠迎,諸位勿怪。”
聞渝卻覺得奇怪得很。
一路走來,北龍骨宗的生活應當富足,可宗主眼珠渾濁,面黃肌瘦,似乎一張皮裹了整副骨架。
令人給遠客倒好茶,祁聽白道:“不知各位大俠前來是……?”
聞渝正要啟唇,一名弟子大叫着沖進來。
“不好了,宗主,大事不好。”
祁聽白蓦然站起,厲聲呵斥:“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弟子滿頭大汗,顧不得宗門有來客,手發抖着指向東邊:“血屍,血屍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