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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西錦賊人屢犯邊關,榆州等地接連失守。
骠騎将軍夜君慎率五百輕騎直入敵營,雖斬了敵軍大将首級,自己卻不慎中了毒箭,危在旦夕。
軍醫為延緩病情用了大量猛藥,人運回京城時,早已人事不省。太醫院幾個老頭兒琢磨來琢磨去也是束手無策,每日裡隻用幾碗湯藥吊着一口氣。
朦胧的燭火下,朱紅的幔帳輕曳,檻窗上還未及褪下的“喜”字紅得刺眼。
男子臉色灰白,靜靜躺在卧榻之上仿佛沉睡般始終一動不動。往日他總一副龍精虎猛的樣子,尋了空便逗她取樂,何曾這樣死氣沉沉過。
趙念曦握着滿是厚繭的寬大手掌,淚水滑落面頰。
“我那支珍珠發钗你還沒還我,你不許賴賬。”
滿室寂靜,隻聞漏聲滴答。
淮陰侯夫人崔氏終日求神問佛,請大師做法,私底下更讓人備置後事以沖喜。
走投無路之際,趙念曦忽想起幼年時偶然在父親書房見過的一箱子“賬冊”,她最愛看上面奇形怪狀的花花草草,還将其剪下來拿去問父親是什麼東西。
父親吓壞了。
趙念曦看着他驚惶的神色,深知自己闖了大禍,從那以後再也不敢進父親書房。
時隔多年,依稀還記得那些“賬冊”上的“鬼畫符”,那……是西錦的文字。
而夜君慎所中之毒,正是來自西錦。
借着上香的空隙,趙念曦特意去見了父親。誰知,他卻恍若失憶般堅決認定她記錯了。
趙念曦無奈跪下懇求,父親神色哀戚,最後不得不拿出半部殘卷。
府中不便消息往來,她便以誦經祈福之名在佛寺研讀,有父親指點,倆人曆經半月總算尋到解毒之法。
她成日守着藥爐,以身試藥,确認無礙後才敢給夜君慎服用。
直到那一日,琉璃從長階上急奔過來,道:“小姐,将軍高熱已經退下去了。”
刻意壓低的聲音裡仍掩不住驚喜。
趙念曦輕輕點了點頭,“昨日我觀他傷處紅腫已消且脈象穩健,便知已有好轉之勢。”
“真的?!”琉璃喜道,“也不枉小姐日夜研讀醫典,又親自試藥……”
“噓!”
趙念曦忙讓她噤聲,“往後不要再提此事了。”
她私自用藥本就不妥,若叫人發覺,給父親招來橫禍更是不妙。
琉璃吐了吐舌,“那我就等将軍醒了,再跟他說。”
趙念曦抿了抿唇端着湯藥起身,腳下忽然一個趔趄,若非琉璃眼疾手快,才熬好的湯藥早已撒了一地。
瞧一眼自家小姐蒼白的面色,琉璃心疼不已。
“小姐近來一直未曾好好歇息,不如用了飯好好睡一覺,剩下的交給我。”
趙念曦抱着藥碗,輕輕搖了搖頭。
“我沒事。”
并非她不信任身邊人,隻是府中惡人不少,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盡棄。
再者,夜君慎病情已有所好轉,若再無發熱,便可試着去掉兩味烈性藥,緊要關頭,需得全程盯着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