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淵又在“十有八九”借住了幾日，便馬不停蹄趕回四夷門。

這回，第一個朝謝九淵迎上來的人不是他的師兄，而是謝九淵之前給他講過鬼故事的那個小師弟阿藥。

阿藥看見他時連眼睛都亮了，一下就跑過來竄到他懷裡。

謝九淵将從山下帶回來的糕點給他，自己則去了清心居。

行禮，認錯，自願領罰，一套流程下來，甚至沒有給楚塵岚這個師父拒絕的機會，便決絕轉身離去。

不過，他離開後去的方向并不是自己的屋子，而是齊聞風的屋子。

謝九淵其實知道，這個時辰師兄多半不會在屋裡，但别的地方不夠安全，他還是在師兄屋裡等着為好。

隻是謝九淵沒想到，他這一等竟等到了日落時分。

齊聞風推門進來，一眼便看到了半趴在桌上的人。

“阿淵。”齊聞風輕輕搖了搖他的肩膀。

謝九淵是真的睡着了，在此處也不需要什麼戒心，所以聽見齊聞風叫他時，他睜眼時眼裡還有幾分倦意。

他沖齊聞風一笑：“師兄。”

齊聞風：“怎麼不去榻上睡，你這般容易着涼的。”

齊聞風取來自己的披風給他披上，又燃起桌上的爐子煮茶。

謝九淵将披風往肩上攏了攏，并不推拒。

“我有事同師兄說，怕睡過就忘了。”

齊聞風笑他：“何事值得你這麼在意，晚說一天都不行？”

謝九淵也忍不住笑起來。

見他如此，齊聞風便猜：“你這麼高興，看來是件喜事。”

聞言，謝九淵眼中的笑意更加濃重了。

他當然高興，他怎能不高興？

師兄人品卓然，修煉天賦又極佳，本該是年輕一代中最為出色的弟子，卻靈根落疾，突破艱難。這本不該是師兄這樣的人應有的結局。

為了煉成這十階洗髓丹，他苦尋各種珍奇藥草多年，藥鼎和煉丹的火也不知換了多少種，所煉丹藥更是數以萬計，符安替他收在庫房裡，裝了好幾大箱。

如今，他終于煉得十階洗髓丹，能助師兄脫離囹圄，他如何能不高興？

十幾年來，他從未如現在這般高興過。

“師兄。”謝九淵拉着人坐下，“我這次下山去見了我那位會煉丹的朋友。”

齊聞風正點着燈燭，聞言偏眸看過來，手上的火折子燎去了一點蠟。

謝九淵看他愣住，替他熄了那火折子放到一旁。

“當心些啊師兄。”

齊聞風這才回神，坐下來問他：“你是說送過你丹藥的那位朋友？”

“嗯。”謝九淵應了一聲，從靈戒中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青木小盒推了過去。

“師兄你看這個。”

齊聞風将木盒打開，裡面赫然躺着一枚無數細碎金光流轉的丹藥。

“洗髓丹？”齊聞風對洗髓丹極為熟悉，他已經認出來那是枚高階洗髓丹。

謝九淵卻道：“師兄再仔細看看。”

齊聞風于是細細觀察起那枚丹藥來。

溫黃的燭光鋪落在桌上，寂靜一片。爐火映着二人的臉，茶壺漸漸開始泛起熱氣。

某一刻，齊聞風擡眸時眼裡的震驚蓋過了一切情緒。

“十階……洗髓丹……”

齊聞風連聲音都在顫抖：“怎麼可能……”

他自言自語着，又突然抓住謝九淵的手腕，語速很快：“你從哪裡得來的此丹？”

謝九淵隻以為他是見到十階洗髓丹太過激動，拍着他的手安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