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淵站在那片血泊之外,面帶微笑,眼底卻漠然一片:“二選一,對你來說應該很容易吧。”
“裡西爾大人在……他在、在極樂坊……”
謝九淵微笑道:“可以帶路嗎?”
或許是他的語氣太過禮貌溫和,那魔族仰起頭來,有些恍惚地點了頭。
***
抵達極樂坊時,謝九淵臉上的笑容已經維持不住了,他一腳踹開那扇漆紅的大門時,腦海裡第三次響起同一個聲音。
【任務即将失敗。】
與此同時,整個極樂坊大殿瞬間安靜下來,隻聽得骰子滾落,器皿摔地的聲音。
那扇門的聲響太大了,門邊的站着的人也遭了殃,一并被撞倒在地。
這是來砸場子的。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幾乎都是如此。但二人相貌氣度都是上等,不少人看呆了眼,一時竟沒有人上前質問。
謝九淵冷漠無情道:“裡西爾在哪裡?”
他穿着魔族守衛的衣服,行事又如此嚣張,還敢直呼裡西爾大人的名字,一下将人唬住了大半,人群裡竊竊私語,紛紛猜測這是魔宮那邊的人。
魔宮的人,誰也不敢輕易得罪。
很快,便有人快步上前,朝謝九淵二人行了禮道:“我家大人此刻正有要事,不知二位尋我家大人有何事,可否——”
他話沒說完,肩上就已經架上來一柄劍,頸上瞬間就出現一道不淺的血痕。
“帶路。”謝九淵冷漠無情道。
他已經沒有絲毫周旋的耐心,再耽擱下去,任務失敗,他頭上又要挂上十件惡事,算上前些時日在迷霧森林積攢的那些,他已經惡貫滿盈了。
等到他死的那天,這些惡事都不一定能抵扣完。
“大、大人息怒……”那人挺着脖子,被吓得不敢動彈。
“小子——”這時,一個彪形大漢從賭桌上跳下來,身邊跟着五六個人,一道往他們這裡走來。
“敢在極樂坊鬧事,你們是什麼來頭?”
彪形大漢語氣極為不屑,并沒把二人放在眼裡。
很顯然,這是仗着人多勢衆。
謝九淵卻隻是瞥了他們一眼,又将劍往裡進了幾分。
“帶路。”
那人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頸間的痛意讓他清醒了一點,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活命的唯一機會就是“帶路”。
他轉身往樓梯口方向走去,謝九淵和玄晏跟在後面。
彪形大漢那一堆人被完全忽視。
“站住!”
彪形大漢一聲怒喝,巨大的手掌就朝謝九淵猛抓過來。
卻隻聽得幾聲尖叫,那彪形大漢狠狠摔砸在最近的賭桌上,壓倒了一片人。
一時之間,痛苦呻吟聲此起彼伏。
玄晏若無其事的理了下衣擺。
啧,還挺帥。
謝九淵冷漠地想。
***
踹開某處房間的門時,謝九淵總算知道為什麼系統一遍一遍提醒他“任務即将失敗”了。
挂滿紅綢的房間裡,金銀器物碎了滿地,渾身時血的少女手握短刀,目光如炬,恨意滔天。
她已經無法站立,隻能半跪在地,靠一隻手掌撐着地面才不至于倒下去。但即便如此,她仍死死盯着朝她走過來的男人,戒備,憤怒,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
然而,與她的狼狽模樣相比,男人衣着華貴,姿态居高臨下,眼裡還殘留着将獵物掌控玩弄于手的興奮。
踹門的動靜不小,屋内的人同時朝門外看過來。
一個神情透着不滿,一個眼神淩厲戒備。
謝九淵看見那樣的眼神,忽然就笑了。
日行一善任務是拯救魔族少女,前提是這位魔族少女還有救。比起那些空洞麻木的眼神,這種飽含恨意的眼神才是有救的樣子。
“裡西爾,可真是讓我好找啊。”謝九淵釋懷一般笑着,整個人都松弛下來。
他放了劍,那被他扼住咽喉的魔族終于得了喘息,迫不及待往外跑去,哪怕是幾次被屍體絆倒摔在血泊裡,眼睛都被血糊住,他仍不顧一切往外沖,仿佛隻要一直往前跑,逃離極樂坊,他就能活下來似的。
房門大開,裡西爾自然也看見了外面的場景,但也僅是那一眼,一眼過後,他的視線再沒向那片血泊投落。
他盯着謝九淵,神色輕蔑:“小小魔族守衛,也敢闖我極樂坊。”
話音未落,他手裡已然多了一把泛着魔氣的大刀。
“锵!”
“哐當!”
“咚!”
刀劍相撞,大刀掉落在地,裡西爾重重摔在漆紅木柱上,噴出一大口血來。
跪在角落的魔族少女看到這一幕,眼底流露出一絲得意來。
但下一刻,她視野裡就多出來一截黑紅的衣擺。
她擡眼望去,一個極為平靜的聲音落在頭頂。
“給你一個機會,去殺了他,我救你出去。”
她沒有一絲一毫猶豫,握緊短刀,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出去,沖向裡西爾。
此刻,裡西爾的眼裡終于有了一絲對死亡的恐懼:“你膽敢——啊!!”
呵斥聲被痛苦的尖叫代替,一柄殘缺的短刀直直插入裡西爾的心髒位置,貫穿左肩!
又被狠狠拔出!
鮮紅的血液噴灑在少女臉上、頸間,幾乎要遮蔽住她整張臉。
但在那張臉上,有一雙極為堅毅的眼睛,再濃重的血紅也遮不住那份光芒。
這時,在門外等着的人走了進來,還順腳踢開了西裡爾斷成兩截的大刀。
“當當”幾聲,很是清脆,與這滿屋的血色格格不入,格外惹人注目。
霎時間,屋内所有的視線都被吸引聚向那處,也包括隻剩一口氣吊着的西裡爾。
看見那塊隻在傳聞中被描述過的白玦時,西裡爾瞳孔皺縮,脫口而出:“你是——”
後面的話再也沒能說出口。
狼一般的少女再次揮刀,插入那血淋淋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用盡全力,直到西裡爾徹底失去生氣,死不瞑目。
少女艱難站起身來,個子不高,染血的臉龐卻透着幾分倔強。
她指着地上的人,說:“他死了。”
“看到了,補刀補得不錯。”謝九淵稱贊了一句。
這是一句真心實意的實話,在他看來,殺人最忌諱的就是廢話過多,人沒死之前,多說一個字都是在給對方生機。那是十分愚蠢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