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淵問完這句話,不光是向斯,另一邊座位上的玄晏也側首看了過來。
顯然,魔君大人也很好奇自己擅長什麼。
謝九淵唇邊緩緩揚起一絲笑容:“魔君大人最擅長的——”
他一字一句說完後面的話:“就是擰人腦袋。”
玄晏:“……”
這話不知真假,但聽起來很像真的。
向斯登時被吓得又流了幾滴汗。
“大人……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向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穩住氣息将話說完整。
玄晏微微眯了眸子,眸光正正落在跪地的人身上。
沒有人敢以“盡力”二字來應付魔君的命令。
既然是命令,下達了就必須完成。
“哦。”謝九淵拖着長調,片刻才又繼續道,“你盡力了,所以魔君大人反而應該感謝你盡力尋人,是這個意思麼?”
“不不不,不是這樣!”
向斯瞪大雙眼,連連擺手。
“大人,我絕非是這個意思!”
謝九淵露出寬慰的笑容來:“别緊張,我當然是相信你的。”
向斯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
但這口氣還沒松完,就又聽眼前的人道:“不過——”
向斯這一口氣就這麼提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他緊緊盯着上座的人,宛如一個等待大赦的囚徒。
謝九淵卻隻是慢悠悠站起身來,左右來回踱步。
他每走一步,向斯心髒就狠狠跳動一下,幾乎要暈厥過去。
終于,謝九淵停下來,屈膝蹲下身,道:“你說,魔君大人會不會相信你說的話呢?”
答案當然是——
“不會。”
玄晏說了自進屋以來的第二句話。
謝九淵沒想到他會突然開口,帶着一絲疑惑,偏眸看向他。
這個仙門中人不會要壞他的事吧?
謝九淵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就見這人擡起手,隔空虛擰了一下——
“嘶——”
“咚!”
鮮血噴濺和頭顱落地的聲音十分明顯,那是離向斯最近的一名魔族,他或許都還沒來得及去想自己做錯了什麼,腦袋和身體就已經分了家,咕咚幾下便滾到了向斯腳邊。
鮮紅的血液一并流過來,浸濕了向斯拖在地上的衣擺。
“魔君隻會毫不猶豫地擰下你的腦袋,就像這樣。”
高位上的人神情平靜,半垂的眸子裡沒有一絲憐憫。
向斯盯着那尚未閉眼的頭顱,驚愕和恐懼凝固在臉上,他害怕得幾乎說不出一個字。
謝九淵離向斯很近,鮮血噴濺時,盡管他已經反應極快地築起屏障擋住自己,身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色。
身上有别人的氣息,這令他十分厭惡和不滿。
他幾乎是哀怨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玄晏與他對上視線,見他生氣,有些不明所以,但那一瞬過後,他就想通了。
此人是在埋怨他一個仙門中人不該輕易在魔都動手殺人。
這與先前阻止他進入無劫之谷一樣,是在擔心他。
謝九淵說服自己正事要緊,便收回視線,對還在顫抖的向斯道:“告訴我人在哪裡,或者,你希望下一個被擰下腦袋的人是你?”
向斯猛然擡頭,恐懼充斥着他發紅的雙眼,他往高位上的人望去,視線死死釘在那人腰間的白玦上。
那般清透的玉色,又正好是流雲樣式,連流蘇也是墨白,與他所知的一模一樣。
他絕不會認錯。那是魔君的玉玦。
魔君從不屑到這無劫之谷來,但他的玉玦卻出現在這裡,隻能說明一件事——
這二人是魔君的親信!
向斯僵硬地扭過頭來,帶着一種決絕又懇求的情緒問:“如果我說出那個魔奴的下落,二位大人可否……饒我一命。”
謝九淵微笑道:“當然可以啊。”
向斯眼中立刻迸發出驚喜來,方才的恐懼也好像一下子消退大半,一種死裡逃生的興奮短暫地充斥了他的神經。
“買走魔奴的是裡西爾大人。”
大人?
稱得上大人,那就是在魔都有地位的。
謝九淵眉心蹙了下。
此事比他想象的要棘手,若是不盡快解決,等這事傳到魔宮去,讓裡面那位魔君知道他們打着他的旗号在無劫之谷殺人,他就可以提前給自己買棺材了。
謝九淵繼續微笑着問:“那這位裡西爾大人現在在哪兒呢?”
向斯正要開口說話,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劫後餘生的欣喜全然不見,充血的眼睛裡隻剩驚恐。
一個看到血淋淋的頭顱還能面不改色的人,怎麼會這麼輕易就答應他的請求,還露出那樣友好無害的笑容。
這個魔族守衛在哄騙他!
“你在騙我!”向斯的表情帶上了幾分狠意,“一旦我說出裡西爾的下落,你就會殺了我!”
謝九淵輕笑一聲,臉上絲毫沒有謊言被戳穿的尴尬。
“你瞧,我早就說過了,你很聰明。”
向斯的神情恐懼又憤怒,他靠着僅存的理智閉緊嘴巴,仿佛在告訴眼前的人,無論如何也别想撬開他的嘴從他這裡得到任何消息。
這是一種無聲的威脅。
當然,這種威脅對謝九淵這種死過一次的人來說,毫無作用。
“不過,你還不夠聰明。”謝九淵唇邊依然帶着笑意,“我猜,這個屋子裡應該不止你一個人想要活命,對嗎?”
向斯追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裡跪趴着的是幾個魔族。他們身材魁梧強壯,仿佛無所畏懼的勇士。但是此刻,他們的肩膀都在輕微地顫抖,甚至連手中的鎖鍊都有些拽不穩了。
這是一種有聲且直白的威脅。
向斯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你不能——”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轉過頭,聲音就戛然而止,與世長辭了。
“咚!”
又一顆腦袋掉在地上。
這顆腦袋“咕咚”滾了幾下,找到了恐吓的下一個對象。
那名魔族連頭也不敢擡起來,指縫間已經流滿了鮮血,他卻隻是顫抖,不敢有任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