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是榻榻米,褚蓁坐在上面歪着頭由着紀筠幫她消毒傷口重新包紮,“克裡亞的人都在傳你失蹤了。”
拿着棉簽的手在半空停頓,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面色蒼白的她盯着對方的側臉繼續說:“你知道宣撫的事嗎?”
“後來知道了。”
“怎麼不和我聯系...我是說克裡亞和你都沒出事之前”,酒精啃咬着她的傷口,痛得她聲音都在顫抖,“不是說結痂了嗎?好痛......”
棉紗裹住,包紮收尾,紀筠将她放回桌上的巧克力喂到她的嘴邊。
黑巧,不甜,苦味随着糖的融化不斷放大,她沒忍住把熱水喝了大半。
“當時出了點事,我脫離了隊伍,抱歉...讓你們擔心了”,說完他自然地幫她擦去嘴角的水珠。
褚蓁卻在這個時候想到了很多東西,異變了的小筱,再也不會見面的關洵,她收養的孩子......
這一年還未過完,卻發生了好多事情,比她前二十多年來的學生生活加起來都要波瀾壯闊,她認識了許許多多的新朋友,和一些人相遇又匆匆别離,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甚至現在她的精神體也無故消失了。
她要怎麼和紀筠開口呢?
房間裡一時沉默,紀筠對她的千絲萬緒很包容,替她攏了攏衣服後先開了口,“克裡亞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不管怎麼樣,辛苦你了,照顧了那麼多人,也不要忘記照顧自己。”
他笑了笑,繼續說:“你來亞爾聖,是因為我嗎?”
這個答案其實顯而易見,可是他就是想要聽到褚蓁的回答,看着對方朝着自己笑,親口說:“是呀。”
紀筠還維持着替她擦藥的姿勢,蹲在她的面前仰望着自己,她拉他起來,倆人坐在床邊,她轉過身特别特别認真地對着紀筠說:“是呀。”
“我來這裡就是來找你的,擔心你出了事。不過一開始沒這個打算,也是因為中途發生了一點意外,所以才不得不來了這邊,誰知道恰好會在這裡見到你。我很高興。”
後面的話紀筠是一點也沒聽着,“是呀”兩個字像煙花在他頭腦中炸開,他的心湖起了漩渦,湖水翻湧,水草瘋長。
“對不起。”
面對對方突如其來的道歉,褚蓁連忙表示沒有關系,“雖然有點辛苦,但還是見到你了不是?”
紀筠張開手抱住了她,他的頭發長長了,毛絨絨的腦袋埋在她的肩頸處胡亂地拱着,“都是因為我,才會讓所有人那麼辛苦。”
被結結實實嵌入對方懷抱中的褚蓁忽然心安了下來,進到青陽虞以來飽受驚吓的心終于有了安全感,她終于能夠安靜地放松那麼一會了。
栗色的頭發被她rua得有些亂糟糟的,她拍着紀筠的背悶聲說:“怎會是你的錯呢?意外總是在無時無刻發生着,沒有誰能夠預判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出去,不是嗎?”
她松開對方,看着紀筠如水的眼睛說:“隻要還活着,就是最好最好的事情。”
關于她左眼失明、精神體消失等等許多事情,褚蓁選擇暫時放下來,出去以後再和紀筠說,現在的境況已經足夠艱難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
之後的兩小時裡,紀筠将青陽虞污染源和幻境的情況簡介明了地做了一個梳理,褚蓁才發現自己的猜測沒有出錯。
那個異變的男人是路珂的父親,路文柏。
路珂是亞爾聖小有名氣的模特,離異家庭,跟着父親生活,路文柏身價不低,是這個州的房産大亨,對自己的獨女也就是路珂很溺愛。
當時青陽虞的污染和異變還在可控範圍之内,許多人仍在這片繁華、機會衆多的區域中生活着。為了滿足自己女兒路珂的願望,路文柏往廣告公司裡拼命砸錢,隻為了讓自己女兒走的順風順水。
後來的結果是,路珂的确十分順利地出了名,街上都是她的海報,大屏裡出現的是她代言的産品。但也是因為這樣,路珂在公司裡受到其他人的排擠和冷霸淩,言語上的尖酸刻薄讓路珂很是萎靡不振。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她陷入精神抑郁當中,路文柏得知以後一怒之下讓路珂所在公司的主理人清除了嚼舌根的幾個小姑娘。
模特公司對于金主的話當然滿口答應,随便找了理由就讓幾個女生拖着家當掃地出門,即便是被趕走,她們簽的黑色條約還是讓她們被迫承擔了上千萬的違規金。在這種狀況下,她們怎麼會不對路珂恨之入骨,幾人一拍即合,覺得就算是死也要拖路珂一塊死。
她們将路珂騙到青陽虞的污染地,将她一把推了進去。好在那時候這裡的精神污染和異種都不算厲害,路珂逃了出來,但是怪物被吃掉了一隻眼睛。
她曾經以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和寶石般的眼眸名聲大噪,失去了一隻眼睛的路珂在亞爾聖迅速查無此人。
“之後的事情就是路文柏為了報複幾個女生,将她們綁架後扔進來污染地,而他自己在那之後也無故消失了。”
聽完了故事,褚蓁想到自己見到的那個獨眼女生,“叫路珂的女生當時多少歲?”
“不到16歲。”
按照她見到的異種還有那個救助過她的女生,這個幻境就是路文柏制造出來的,隻要将他殺了,這裡的一切就會坍塌。
“可惜,七天裡我沒有見到過一次路文柏。”
“一次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