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應該是很輕的東西。
但此刻姚建華捧過來的,卻是一個沉甸甸的大箱子,樣式古樸,極其重工。
夏暗歌眯起眼,隐約感覺箱子上的花紋有點熟悉。
男生跑過去,接過老師手上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讓姚建華累彎了腰、氣喘籲籲的箱子,在他手上卻仿佛一個紙盒子,輕輕松松。
箱子上有鎖,夏暗歌見姚建華拿出疑似鑰匙的東西,本以為他會直接過去打開箱子,沒想到他看了夏暗歌一眼,猶豫了一下,沖洛意招招手:“來!”
洛意無奈地笑笑,習以為常地伸出手,任由姚建華用“鑰匙”在他手指上割出傷口。
鮮血流入“鑰匙”上的凹槽,此刻就連夏暗歌也感覺到了空氣中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鑰匙”仿佛此時才完整,不知是不是錯覺,它周身此刻仿佛籠罩着若有若無的微光,一眼望去便覺心顫。
夏暗歌忽然有點心慌,不知從何而來的奇異吸引力拉扯着她的心髒。
箱子被打開,沒有金光萬丈,沒有天降異象,一把樣式古樸的藍紫色大弓靜靜地躺在那裡。
那一刻,奇異的悲恸忽然席卷而來,夏暗歌感到隐約的窒息。
空氣忽然變得潮濕稠黏,宛如置身海洋,她恍惚間又看到無數幻境、聽到無數幻象,隻是這一次,沒有昨晚的清晰磅礴。
“哎呀,忘了!”姚建華忽然一拍腦袋,轉身點了一根香。
清冽辛辣的味道傳來,仿佛某種夏日植物,夏暗歌的大腦一下子清晰了。
洛意方才也神色恍惚,和夏暗歌一樣,香被點燃他才緩過神來,晃了晃腦袋,像是要把眩暈甩出腦袋一樣。
夏暗歌内心如驚濤駭浪,但理智上卻完全不知道這情緒因何而來,先前的放松一掃而空,她打量着姚建華、古弓、箱子、香,滿心戒備。
“暗歌,你快試試。”放好了香,姚建華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暗歌。
夏暗歌壓過心頭的不适,咬了咬唇,伸手拿起那把弓。
出乎意料的輕,像是某種動物骨骼,因年代久遠而潤澤如玉。
“對着攝像機射。”姚建華說。
夏暗歌愕然,“對着攝像機?……箭呢?”
兩個問題同時浮現在腦海中,卻又仿佛互為答案。
“不需要箭,直接挽弓,對着鏡頭射。”姚建華毫不猶豫。
“……”古怪的感覺愈加強烈,夏暗歌遲疑,“是做個樣子是嗎?”
看看她射箭的姿勢标不标準?
“不,你一定要全神貫注,和正常射箭一樣!”姚建華神色嚴肅。
“……”行吧。
深吸一口氣,壓住不知因而生的顫抖,古弓在她手上宛如滿月,夏暗歌心神凝定,直視鏡頭,毫不猶豫地發出一記虛矢。
天地仿佛在此刻暫停,身邊的同學與老師、秋風呼嘯的校園統統在她的世界中虛化,隻有那反射着微光的鏡頭,如同一隻看穿人心的眼,被她當成靶心射穿。
全神貫注的一刻,所有僞裝都被撕碎。
仿佛她的靈魂脫體而出,兇狠地跟着虛無之箭,撲向千裡之外的對方。
“砰!”
清脆尖銳的聲音響起,鏡頭宛若遭受重擊,居然當場碎掉了。
無形的波動潰散在場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姚建華臉色一白,此刻他面上終于不再是得遇千裡馬的欣喜,“不對。”
這樣的波動,已經超出了安全的界限。
如果不是那些家夥動了手腳,就是這個孩子本身已經“堕化”,已經是高危的存在。
令人膽寒的冷酷浮現在臉上,他突然沖上前,伸手就要碰上夏暗歌的前額。
夏暗歌反應極快,本能地将他伸過來的手打落,連連後退,戒備地望向姚建華。
“住手!”攝像機再度傳來聲音,這個機器居然還在工作,“姚建華,你在做什麼?她是夏國人!你在發什麼瘋?”
女聲飽含怒意。
中年男人此刻臉上再也不見自來熟的親昵,他望向夏暗歌的目光如同逃離實驗室的危險生物體,“林老師,你看到了,她的波動……根本就不對!”
“就算她真的有問題,也有我們來處理,你沖上去做什麼?”女聲冷若冰霜,“要是我不阻止,你難不成還想當着我的面,摧害一個無辜的夏國公民?”
姚建華臉色又是一白,他有些不甘道,“我隻是……我隻是怕她傷害到其他人。”
“看來這兩年上面對你們太放縱了。”女聲失望不已,“我們投鼠忌器,你卻真以為你們有對夏國公民生死予奪的能力?搜魂對人體的傷害有多大,你不會不知道,就憑你剛剛的行為,我就可以把你送上法庭!”
男人頹唐地垂下肩,“是我做錯了……”
“那根本不是弓。”夏暗歌卻突然開口,她定定地望了姚建華一會兒,目光轉向攝像機,“你們到底想測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