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她來了……”
龍沫沫笑容一僵,瑟縮了一下,然而旋即又仰起頭,冷笑:“她要是沒做過,又怎麼會怕别人說?我就是要當面她面說!哼,我可不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
沒人接話。
在她說那句話的時候,在教室門口的夏暗歌已經緩步走了進來。
幾十雙眼睛注視着她,即便是擁簇在龍沫沫身邊的“好友”,目光中也是壓抑不住的興奮與激動,仿佛久無娛樂的古代奴隸,面對難得的好戲,幾乎要屏住呼吸來期待。
面無表情地穿越人群,注視着神色越來越不自然的龍沫沫,夏暗歌神色平靜,毫不猶豫地反手給了她一巴掌。
清脆響亮的聲音瞬間打破了沉默。
不少人忍不住驚呼出聲,目光因心滿意足而變得發亮,他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遊走,愈加期待接下來的劇情。
不待龍沫沫回過神,她擡腿便踢翻了龍沫沫的桌子,文具傾撒一地,本就被一巴掌掀翻摔倒的龍沫沫被桌子整個壓倒,整個人幾乎被埋在裡面。
她尖叫一聲:“夏暗歌!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男生們興奮的怪叫如狼嚎,女生們倒吸一口冷氣,幾個和龍沫沫交好的女生想拉她起來,夏暗歌重重一拍桌子,眼刀一掃,她們便又瑟縮回去了。
她越過桌子,龍沫沫掉落的文具随着步伐被一一碾碎,她一把扯過龍沫沫的頭發,左右開弓,兩個鮮紅的掌印浮現在龍沫沫臉上,夏暗歌伸手從旁邊同學的垃圾袋裡随手抓了一把,塞進龍沫沫嘴裡,手一用力,龍沫沫的下巴被她整個卸了下來。
她這一次沒有如過去兩年一樣收着力度。
她已經做好了被“離校”的準備,這可能是最後的報複機會,那當然要一次性打個爽。
巴掌是皮肉傷,下巴可以接回去,夏暗歌未滿十六歲,隻要不傷到要害,她坐牢的可能性很小。——楊芳還好生生地在學校作威作福呢。
如果你想做一個完美的、毫無污點的好學生,那麼在一定範圍之内,老師的權力簡直大到讓人絕望,夏天紙巾擦個汗可能被記玩臉,埋頭記個筆記被當做開小差,查寝時垃圾桶有垃圾會被記過……一切都能被老師輕而易舉地上升,他們擁有毫無道理地在你的檔案上揮灑污迹的權力。
然而一旦超出了那個界限,一旦你不在意那些,無論你如何跋扈,他們都難以真正剝奪你求學、參加高考的權力。
如果已經确定沒法雙赢,那何不行使自己的權力?雙輸也好過成為他人安穩人生的祭品。
誠如畫境課老師所說,身為老師,有一萬種方法折磨學生,但如果她已經不在這個學校了呢?“開除”一個學生沒那麼容易,他們隻能勸退——夏暗歌本就有意轉校或轉補習班,藝考已過,她的選擇多的是。
劇烈的疼痛之下,原本已頭暈目眩的龍沫沫瞬間驚醒,凄厲而憋悶的慘叫聲令人不寒而栗。
“真吵。”
夏暗歌索性将整個垃圾袋取下來,套到龍沫沫的頭上,打了個不至于窒息,又能讓垃圾和龍沫沫的臉全方位接觸的死結。
終究還是有龍沫沫的好友看不下去,“夏暗歌,你别太過分了!”
然而下一秒她身旁的女生就面帶驚懼地拉住她,小聲說:“你别摻和……剛剛他們說,夏暗歌連李越都打了……”
女生面色一僵。
光高的學生中自有一條動态的生物鍊,但凡你稍露弱點,立刻就會有人撲咬上去,讓權力排序重新洗牌。
你表現的實力遠比你實際的實力更重要,因為大衆隻能看見前者。
勸停和實打實地參與戰局去攔是兩碼事,後者需要承擔挂彩的代價,同時表明态度——向你幫的那一方獻上投名狀,和對面那一方徹底決裂。
“上位者打下位者”是沒有人會去攔的,因為得不到任何好處。
李越毆打任何人,都沒人會攔。
高一的龍沫沫歐打夏暗歌,也沒人會攔。
楊芳毆打龍沫沫,一樣沒人會攔。
同樣,現在的夏暗歌暴揍龍沫沫,也不會有人真的上前來阻止——因為他們并不能确定,未來是夏暗歌更強,還是龍沫沫更強,為了龍沫沫得罪夏暗歌,究竟值不值?
夏暗歌懶得理她們,她打量了一下龍沫沫,思考着有哪些“安全”又解氣的方式。
她兩隻手繞住龍沫沫的頭發,像吃意面般的一纏,然後微微呼出一口氣,用力向兩邊一扯。
精心保養的黃棕色頭發被連根拔起,發根上的殘缺的毛囊組織清晰可見。
龍沫沫再度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悶慘叫,劇痛之下,原本将她壓制住的桌子被她推翻,她掙紮着脫身,口中發出怪異的叫聲。
夏暗歌靜靜地看着她,并沒有阻攔,在她撕開塑料袋的時候 ,猛然拎起凳子對着她膝蓋狠狠一砸,龍沫沫整個人跪倒在地,“砰——”骨頭撞到地闆的聲音聽的人心驚膽戰。
這招很險,膝蓋重要又脆弱,龍沫沫的半月闆大概已經裂了,她說不定得去少年看管所十五日遊。
但,那又怎樣呢?
無論是光華校規,還是夏國律法,都鮮少有以牙還牙,施暴者付出的代價遠不能與受害者收到的傷害等同。
龍沫沫一度将十三歲的夏暗歌逼到幾欲同歸于盡,現在的她為了給昔日的自己報仇,付出那麼一點點代價,又算得了什麼?
龍沫沫很想反擊,就像初中時一樣,肆無忌憚地毆打辱罵那些窮鬼,可此刻她渾身都疼,下颌疼,膝蓋疼,頭皮疼,臉也脹痛着,她感覺自己幾乎無法保持平衡,更遑論去打夏暗歌。
她其實從來都打不過夏暗歌。
但那個婊.子一向慫的不行,打起架來畏手畏腳,很多次對方明明能打到她要害,卻偏偏收了力道,轉向無關痛癢的部位,她有時候熱血一上頭,拿着刀子棍子往對方身上砸,對方明明手頭上也有這些東西,卻居然一躲,像隻灰溜溜的老鼠似的,跑了。
慫.逼,賤.貨,膽小怕事不足為懼的悶葫蘆。
難道真以為老師會幫你?笑死了,那些老東西幹的成什麼事。
可是這一次,為什麼,突然就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