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醉風樓,塵安已經在門口侯着了。
塵安一眼就看到了莫蓮,今兒莫蓮穿着一身白玉碎蕊連衣裙,裙子上點綴着鵝黃色流蘇。
莫蓮看到了宮裡的主子,隻能硬着頭皮上前去行禮。
“今兒興緻倒好,來和寺芸姑娘取經嗎?”
他的話語裡包含着隐約的怒氣,莫蓮本想和盤托出,但自己幹的也是不得臉的走私營生勾當。
寺芸聽着這話捂面掩飾尴尬,在一旁抓緊了袖子。
塵安說完也有些後悔了,他擡眼看着寺芸,“我不是那個意思。”
莫蓮能看出來二人相識很久了,寺芸知道塵安本來的性情,便微笑點頭說沒事。
“王爺,寺芸姑娘傾國傾城,舞技超群,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我隻是一個宮裡的奴婢,哪裡能同她相提并論。”
寺芸發笑,“不愧是宮裡人,聽着舒坦。”
莫蓮眼看時間不早了,本來就出宮有事,于是給二人道别,便離開了。
寺芸看着莫蓮遠去的背影,不由得發笑。
“你這是笑什麼?”塵安像是被戳中心事了,忍不住發問。
“總算是有一人,能讓王爺展現出真性情了。”寺芸捂着面,既慶幸又傷懷。
“這姑娘也是奇特,明明是宮裡人,卻總要特立獨行,走不尋常路。”
寺芸聽出來了,塵安這是徹底誤會了莫蓮,誤以為她要來投身醉風樓。
“我們進屋說吧,宮裡萬千瑣事,王爺也累了。”
-
莫蓮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慢吞吞地來到了嶽師傅的店裡。
一方面她不願意見到自己的露水舊緣,另一方面,她又擔心寺芸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塵安。
但細細想來,塵安同自己相識這麼久,也曾多次暗中幫她,也沒真的為難她。
“你這是怎麼了,心不在焉的。”門外又來了好幾波人。
五十件衣服,一下子賣了二十件。
“我…剛剛去找寺芸,碰到塵安了,他誤以為我是想投奔青樓。”
“他是宮裡的王爺,按道理說,我們隻是下人,我們要如何,他也沒必要過問。”
莫蓮泯了一口茶,放下了,又拿起來,一飲而盡。
“你别焦躁,你是怕他誤會你了?”
義正像是點透了莫蓮的症結點。
“不知道。”
“我當是什麼呢,原來是這個事。也對,我們也不方便告訴他,畢竟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為妙。”
莫蓮捂着自己額頭,這種焦慮矛盾的感覺湧上心頭,讓她一時之間失控,無所适從。
“其實告訴他也無妨。”義正拽着莫蓮額頭上的那隻手甩開來甩去,“寺芸姑娘跟他那麼要好,若是告訴了他,隻怕也連累了寺芸姑娘。”
莫蓮好久沒有被一個男人忽冷忽熱的态度弄得這麼不安,“那天,我在醉風樓碰到他,他很生氣。”
“這是在乎你啊。”
“那一個人在乎我,後面又不來找我,忽冷忽熱捉摸不定。”
義正直來直往慣了,“那就說明他隻是一時興起,或者有苦衷?”
二人争來争去,最後也沒弄明白,畢竟在這世上,最難猜測的就是人心。
“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莫蓮歎了口氣,是啊,在這個時代,陳阿嬌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她這樣一個小宮女。
一切歡愉欣喜,都要寄托在男人的一念之間而已。
“唉,我有的時候想。我和于舒這樣也挺好的,彼此沒有婚姻的牽絆,情之所至就在一起共度歡愉,情散分開也灑脫自然。”
“是。”
門外來的人越來越多,門檻踏破,一些青澀女孩們的笑聲随着午後的薄霧光影傳到室内。
義正拉起莫蓮,“走走走,出去給師傅幫忙去。别想了,真的喜歡你,問題解決掉的那一刻,也會來找你的。”
門外人很多,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一會兒這個女子拉着嶽師傅詢問衣服來曆,過一會又來一個大嬸兒要為女兒挑選禮物。
嶽師傅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應付着,到了最後,趁客人結賬的間隙,喝了口水,邊喝邊感歎,“小店都要站不下了。”
雖然聽起來是抱怨,但是從嶽師傅的語氣裡卻生出一股滿足感。
“老闆老闆,我要買單,我要買單。”一個年紀略大的婦人過來了,嶽師傅剛剛放下杯子,又投身到擁擠的人群裡去了。
莫蓮趕緊過去幫忙,她把衣服打包好,“姐姐,難走,願你朱顔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
“喲喲喲,嶽師傅,這小丫頭可比你會說話。”
莫蓮滿心歡喜地送走了客人,又數了數剩下的衣服數量,五十件衣服,已經售出了二十五件了。
莫蓮盤算着,回本了!方才被塵安所困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
人就是如此,若是生活中隻有一件事,往往會覺得疲憊不堪。相反,多個技能并進,齊頭發展,整個人反而會鮮活起來,再大的煩惱,也能被忙碌糊弄過去了。
前面來了一支隊伍,慢慢停在了嶽師傅門口。聲勢浩大,百裡之外已經聽見鑼鼓喧天之聲此起彼伏,八個壯漢緩慢放下轎子,筆直地站立在門口。
衆人皆沉默,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富貴人家,竟然養育了如此陣仗。
随着轎子落地,轎子上的珠簾碰撞,在初秋的巷子裡叮當作響。
莫蓮心裡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丫鬟把簾子拉開,隻見出來一溫婉的女子,走着先秦淑女的步伐,搖曳生姿。
莫蓮看清了那人的樣貌,是洛绮,于是安靜的人群再一次炸開了鍋。
“天呐,好美,這不是禦史大夫洛常的女兒洛绮。”
“對啊,到底是官家女兒,書香門第,如此大的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