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忙亂,濃煙散去之後,法靜和樓嶽陽已經一起倒在了箭下,兩人一起被同一支箭射穿胸膛,法靜當場斃命。樓嶽陽嘴角留着血,已是進氣少出氣多。
“樓嶽陽。”雲珠從沒發出如此大的喊聲,以至于聲音都有些嘶啞。
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他身邊,看着穿過胸膛的箭頭,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你流了好多血,怎麼辦?快叫大夫。”
樓嶽陽虛弱地呵呵笑了起來:“姐姐,别哭,再哭就嫁不出去了。”
雲珠傷心地抹了抹臉上的淚珠,眼尾被揉得殷紅,連忙輕輕地用手捂住傷口,好似這樣就能止血:“嶽陽,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重複着話語,不知是在安慰樓嶽陽,還是在安慰自己。
樓嶽陽顫抖着從懷裡摸出一張折好的小紙張:“這是這幾日跟着法靜所去的鋪子,他好像在牽頭做什麼生意。不光是人口買賣,好似還有私鹽。”
雲珠沒有接,依舊捂着傷口:“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讓你摻和進來,你也不會受傷。”說着說着剛剛擦掉的眼淚就又掉了下來,一點點滴落在樓嶽陽的臉上。
樓嶽陽這會痛得厲害,但是害怕姐姐傷心,依舊眯着眼睛裂出一個笑容來:“姐姐,我不怪你,為民除惡都是我自願的,但願來世我也能化身成正義之士,幫助天下可憐之人,掃淨天下不平之事。”說完眼睛就慢慢地合上了。
“嶽陽,樓嶽陽……”葉雲珠激動地搖着他的身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傷心的打着哭嗝。
江渚面無表情地看着快要哭斷氣的葉雲珠,他不明白一個幾面之緣的人的生死為何對她來說如此重要,對于她的悲痛他并不能感同身受,他從來隻有一種情緒,那就是恨。
“雲珠姑娘,葉老爺已經将其餘人都抓捕歸案了,相信很快就會查明真相,還這孩子一個公道的。”江渚隻能實事求是安慰道。
雲珠終于從悲傷中清醒過來,轉身抓住江渚的衣袖:“是誰殺了他,一定要抓住那些兇手,為嶽陽報仇。”
江渚想将手拍拍雲珠的腦袋,看見遠處盯着他的葉知縣,不知為何就是下不去手,一隻手懸在半空說道:“會的。”
葉靖松這會處理完後續事宜也過來了,拿過雲珠的手握在手心:“珠丫頭,放心吧,後面交給爹爹。”
雲珠幹脆撲進葉靖松的懷裡,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爹爹,我想好好安葬嶽陽。”
雲珠在天月庵的後山選了一塊空曠的空地,上面鋪滿了各種顔色的小野花。
望着光秃秃的小土包,雲珠找來一塊光滑的木闆,用黑炭在上面寫上樓嶽陽之墓。又漫山遍野的采來野花放在墓前。
江渚一直在一旁安靜地看着忙前忙後的葉雲珠,等她忙完之後,看着她久久站立在墓碑面前。
夕陽西下,金黃的斜陽照射在墓碑上,大地都被染上了顔色。
葉雲珠的臉整個在夕陽的籠罩之下,眼睛通紅,表情卻異常平靜。
在江渚眼中,她一直是活潑可愛的,愛笑的小女娘,這世上的罪惡抹殺了她的笑容,而他此刻卻如此想要守護她的笑容。
“我與樓嶽陽隻見過幾面,他一直都是一個樂觀的孩子,不管是失去父母,還是無處落腳,他一直都笑着,而且什麼都想依靠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幫忙。但是當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又會毫不猶豫的站出來。他的悲劇都是我造成的,我不該将他摻和到這麼危險的事情中來。”說着平靜的臉又開始落淚。
“他是個正義的孩子。”江渚如此評論,如此不計自己的得失,也要将壞人懲治于法。
“他還那麼小,還有那麼多美好的未來等着他……”雲珠掩面悲泣起來。
看着自己心口前那一抽一抽的小腦袋,江渚最終還是忍不住用手拍了拍:“他在天之靈也不會想自己姐姐傷心的。善惡終有報,殺人者必定會不得好死的。”不知想到了什麼,江渚眼神開始變得幾分冰冷。
雲珠擡起淚眼朦胧的臉龐:“江渚,我之前太無知、無能了。如果我有能力就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她不知自己的無能還要害多少人,從小不學無術,遇到事情隻會向别人求助,乞求别人的幫忙,從來都不考慮别人的立場,就像是上一世江渚,他為何會囚禁她?她隻會一直怨恨于他,從來沒有去想辦法解決問題,從沒去思考過原由。
江渚看着如此痛恨自己的小女娘,不知如何安慰:“你不是無知,你隻是隻願意相信世上的美好,心裡從無陰影着如何去了解世上的黑暗?”你就是世上最無瑕的美玉,他想要守護的美好。
從天月庵回來之後,雲珠就又病了,她開始責怪自己的無能,連身體也如此地不争氣。
拖着虛弱的身體,雲珠悄悄溜進她心馳神往的書房。她輕手輕腳地邁過門檻,仿佛踏入了一個神聖的殿堂。
江渚依舊跟在她身後,對小女娘偷偷摸摸的行為帶着一絲不解。
書房内,檀香袅袅,書架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書籍,書桌上擺着葉老爺平日的文房四寶,也都嶄新如沒有人用過一般,看來葉知縣也不是個愛讀書之人。
看着這書架上的書卷,鼻尖聞着書卷的墨香,她的眼睛像星辰一樣亮,看這些書卷宛如神秘的寶藏,對身後的江渚低語:“你說我看完這些書卷,會不會變得聰明一些。”
江渚這才明白她的小心思,隐忍道:“會。”可能會變成聰明的小笨蛋,說着大道理被人騙的那種。
她白嫩的指尖拂過一排排嶄新的書卷,從中抽中一個熟悉點的名字《孫子兵法》,嗯,這本書之前看江大權臣看過。
專注地坐在書桌前,陽光透過窗棂照射在她的臉上,如羊脂白玉般的小臉,毫無瑕疵,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散發出迷人的光澤。
朱唇輕啟:“孫子曰:兵,兵者,國之大事,死,死生之地……”與宛轉悠揚的讀書聲不同的是,讀書的人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磕磕絆絆,也毫不識其意。
她皺着眉頭,微肉的小臉上寫滿了困惑。
綠萍雖是沒有什麼學識,也知自家娘子讀得好似不太對勁:“大娘子,咱就不是讀書的料,從小您一讀書就困,還是别折騰了。”
雲珠努力睜大了雙眼,撅着小嘴:“我就不信我讀不了這書。”江渚能讀,靈兒能讀,世上那麼多女娘都能讀,為何她不能?她又不傻。
她捧起書卷,繼續讀:“存亡之道,不可渣也。”
話音剛落,江渚拿在手上的一剁書卷就掉在了地上。
雲珠疑惑地看過去:“江渚,我是讀錯了嗎?”抿着小嘴的樣子,好似對方說了錯字就會立馬撲上去咬上對方幾口。
江渚垂下眼簾:“沒。”
綠萍則轉過臉去,努力地憋着笑意,兩隻肩膀一聳一聳的。
雲珠看着兩人莫名其妙的表情,有些惱羞成怒,立馬站了起來,不料起得太急,被凳子跘了一跤,眼看着小臉就要磕在書桌一角,江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