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臻：“那……為什麼變了呢？”
“因為、因為……”男孩的眼裡爆出血絲，他痛苦地捂着頭，像是在抵抗什麼。
突然，他發出一聲尖嘯，五官崩裂成鬼臉，瞬間出現在天臻眼前。在衆人都被吓住時，天臻扔出個道具，伴随着被灼燒的滋滋聲，男孩的五官一點點被拼了回去，長到詭異的脖子也帶着腦袋回到鎖骨上。
他痛苦地躺在地上，剛才四竄而出的鬼氣瘋狂湧進他小小的軀體内。
趙昭滿心愕然，他眼睛一眨，男孩又消失掉了。
天臻警惕着再次敲響桌子，可前台風平浪靜。
天臻：“下午再來看看吧。他短時間應該不會出現了。”
他将道具還給趙昭，趙昭忐忑道：“你沒事吧？”
天臻搖了搖頭。
陳林鼻子裡喘着粗氣，憤憤不平：“他當然沒事了，有事的是我們。他問錯問題，讓旅館主人鬼化，誰知道今晚會不會有新的死亡條件？”
天臻皺眉：“這個副本的主題是禁令，不是惡鬼複仇，你說的可能性很低。”
陳林叫嚣着：“那你敢保證嗎？保證那鬼百分百不會殺人？”
天臻沉默了，過了半響，他道：“我确實不能保證。”
“那你說個什麼勁兒？”陳林激烈道：“現在這樣，還不如根本不問，說不定還能活的久些。”
趙昭很生氣：“那你剛才幹嘛不阻止？現在事情發生了，來馬後炮！況且如果不觸發第二階段，到最後能有一個人活下來就是萬幸了。你覺得你是那一個人嗎？還是說，你巴不得大家都死光了，變成你的積分，你好逍遙自在地通關？”
陳林比了個制止的手勢：“打住！我可沒這樣說，全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
趙昭氣到爆炸：“那剛才不也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嗎？”
天臻：“好了。”他看向陳林：“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惡鬼也是先來找我。你不用着急。另外，你一直對我的做法都很有意見。支付報酬不是單向的過程，我想我也有權利拒絕你。”
天臻在腕表上操作了幾下，将積分退還回去。他注視着陳林，目光沉沉道：“走吧。”
雖然說的是走，可落進旁觀者耳裡，與滾無異。
陳林氣的臉色發青，看着沒有任何一個人幫他說話，他心裡的仇恨壘成層層高樓。
“你們等着！”他這樣說着，揮袖離開前台。
“小醜。”武宇冷嘲道。
他瞥着天臻：“人已經走了，你有什麼猜測就開始講吧。”
天臻：“我和男孩的對話大家都聽見了。他很懷念過去，可又忌諱提起，這其中很可能隐藏着他成為污染物的原因，和對禁令的執念。”
“通過副本背景，我們知道男孩有兩種變成污染物的方式。一種是被逃出來的污染物感染，另一種是被政府運回感染區，被污染物感染後占據旅館作為領地。但通過之前的對話，男孩對旅館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他一定屬于前者。”
“而旅館原本的人，在男孩感染後是什麼态度？去了哪裡？死的還是活的？就是我們要探究的重點。按照男孩抵觸的态度來看，可能活着，但是抛棄了他。可能死了，是被男孩殺死的。”
“下午或者明天隻要試探着問當時的情況，應該就能找到禁令了。”
冉煙掀開打火機，看着煙草在幽藍的火焰上靜靜燃燒：“說得好，可明天誰去問。這種問題問淺了沒有效果，問深了會被反噬。誰去自我犧牲？”
她的目光在兩人間逡巡：“你們……誰去？”
沒什麼猶豫，趙昭道：“我。”
察覺所有人都看了過來，趙昭有些不自然，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天臻看了眼青年，開口道：“我去吧。”
“我身上還有道具，應該能應付。”
冉煙嗤笑一聲：“你倆倒搞的情深義重了。”她在沙發上坐下：“你們說個時間吧，我怕我不在。”
天臻：“下午五點吧。就在前台見。”
人們陸續離開，趙昭跟在天臻後面，神情猶豫。
見天臻停下腳步，趙昭道：“我拿了東西，不能不做點什麼。”
天臻垂眸看着青年：“我知道。但是每次詢問男孩的機會都很寶貴，你能把握住嗎？”
“我……”趙昭有些不自信，他閃動的目光再次望向男人：“那我把我想問的告訴你行嗎？如果有哪些不足，你告訴我，我到時候問。”
天臻有些無奈，點了點頭。
交流後，趙昭拿着自己的碗便上了三樓。剛走到門口，他回頭便看見那三個早晨威脅過他的人正看着他。
他心道：不是吧，他們還沒放棄。
趙昭高高舉起了碗，将锃亮的碗底亮給三人，看着他們中間一直負責說話的眼鏡男，認真道：“大家都沒食物，為什麼不省點力氣呢？你打我，又要消耗多少卡路裡。”
那個負責攔路的喽啰看了眼趙昭，他似乎也沒什麼打打殺殺的欲望，拉着中間人的衣袖弱弱道：“吃的也沒了，我看我們就算了吧。早點上床睡覺，還能節省點體力……”
肌肉男呸道：“不是你沒攔住人會變成這樣！”
“媽的，想着老子就來氣！”
眼鏡男擺擺手：“還杵着幹什麼？人家都沒吃的了。再說，現在又不是死路一條，還是省省吧。”
他邊說着邊刷了房卡，進去前對趙昭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兄弟，你也别怪我們。生活所迫，想要活下去，哪有不當惡人的。”
關門聲接連響起，看着空曠的走廊，趙昭愣了下，走進屋裡。
好餓。
四肢無力，倚靠着房門滑落到地闆上，肚子抗議地發出嗡鳴。
趙昭從兜裡掏出那隻有一半的餅幹，小心地撇了四分之一下來。咀嚼了兩三下，餅幹早被唾液溶解。趙昭咽下，靜靜地感受那劃過喉道的刺痛，隻有這樣，他才有他吃了東西的真切感。
身體的進食似乎喚醒了沉睡的器官，燒心的灼熱感在腹部翻騰。趙昭捂着肚子倒在床上，強忍着這種折磨。他告訴自己，隻要再堅持十幾個小時就好了，十幾個小時後，天臻會找到禁令，到時就不用挨餓了。
隻要再忍一忍……
一分一秒過得如此漫長，當時間來到四點半時，趙昭已經餓到麻木了。他心知這是身體在更嚴重地報警，可他還是松了口氣，至少不鑽心地疼了。
趙昭從床上下來，時間快到了，他得出去。
趙昭靠着牆壁，慢慢地走着。路上碰見的人臉色都因饑餓而微微發黃。他還沒走到一樓，便聽見有人在對前台發威，大意是沒有吃的，叫小男孩想辦法找吃的。
小男孩隻是說：“我這裡也沒有食物。”
趙昭下了樓，發現是那個肌肉男。肌肉男瞪了他一眼，氣沖沖走到大廳坐下。
陳林：“我看你這樣，還不如省點精力。”
肌肉男捏緊拳頭：“要你管！”
陳林寒着臉，面孔因為怒意而扭曲。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陰陽怪氣地笑了下，勾起唇角。忽然，他注意到趙昭的視線，笑容漸漸消失，冷冷的視線射過來，讓人想到了被打擾狩獵，直起上身的毒蛇。趙昭的靈魂都像被那冰冷的惡意攫住，全憑肌肉記憶坐在了岑淩玲旁邊，不敢擡頭再看一眼。
“再沒有吃的，就吃人肉算了！昨天的屍體不是還沒消失嗎？你們不存儲起來？”肌肉男盯着衆人道。
那個趙昭不認識的女人皺了皺眉：“天臻不是找到了捷徑嗎？況且，還沒到那種地步吧？”
肌肉男對此發出令人不适的笑聲：“誰知道他的捷徑靠不靠譜！我現在都想生吃人了，你還跟我說沒到那種地步。”他用令人膽寒的眼神鎖着女人：“你該不會還有吃的吧？”
女人很慌亂：“怎麼可能！我昨晚就吃完了！陳林和武宇都知道。”
陳林沒開腔，倒是武宇說話了。武宇正在喝水，他放下水杯：“别鬧了。早上可能還有，晚上還剩什麼。”他看了看女人：“況且，她一個女的，就算剩的有，你能吃幾口。”
肌肉男不說話，看起來沒聽進去。稍後他又道：“有人要一起去204嗎？”
這下連趙昭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他說道：“你不會真的要去吧？”
天臻：“人吃人是會得病的。”
肌肉男嗤之以鼻：“我都要死了，得病算什麼？”說完他勸道：“你們不覺得很不合理嗎？光靠這點吃的很積分我們怎麼活到最後？但是吃人肉就不一樣了，一個人身上有多少肉啊，省一省，二十天就捱過了！”
“古時候打仗都有人吃戰友的肉，更别說現在我們内耗了。人又不是我們殺的，我們隻是想活下去，有什麼錯？”
可現在根本沒到那個境地啊！
趙昭看向天臻，想看他什麼态度。天臻面上沒什麼表情，可當肌肉男要行動時，他擋在肌肉男前面，冷聲道：“事情還沒有定論，我建議你再忍一天。”
肌肉男早就看這個男人不順眼了，唾道：“多管閑事！”
一隻拳頭帶着風聲揮了出去，肌肉男還來不及高興，便發現自己邁不動腿，全身更是動都動不了，像雕塑般滑稽地立在原地。
他心知是天臻使用了道具，惱羞成怒：“他媽的，你個婊子養的！你惹了我，觸犯我的禁令，你必死！”
他話還沒說完，就像面條般癱軟在地上，這時一隻鞋踩到他臉邊，他惶恐地睜大眼睛，與那雙血眸對上。
陰影遮住了天臻的神情，隻聽見他仍舊淡淡道：“如果我明天死了，沒有人給你解除道具，你也會死。好好壓住你的仇恨吧，不然你絕對活不到最後。”
肌肉男想求饒，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大廳氣氛壓抑，看着天臻離開，趙昭跟了上去。
樓道裡，趙昭關切道：“你沒事吧！”他追的太急，喘個不停：“那個……禁令……”
天臻輕輕搖頭：“沒什麼大礙。他心裡對我應該沒什麼恨意了。”
“哦……好的。”趙昭還想說什麼，卻發現天臻在看他身後，他轉過去，發現是岑淩玲。
天臻：“有人找你。”
“好！”趙昭走去岑淩玲那邊，回頭發現天臻已經不在了。
他看向岑淩玲：“有什麼事嗎？”
趙昭有些局促，他不太适應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尤其此刻樓道裡隻有他和岑淩玲兩人。
岑淩玲朝趙昭比了個噓的手勢，趙昭點了點頭，然後看見岑淩玲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被紙包裹的事物。
岑淩玲将白紙打開，事物露出真貌。
那是一隻小鈴铛，由黃銅制成，鈴面上面雕刻着鮮花和蘭草，被青綠的細帶系着，清秀而古拙。
趙昭有些疑惑：“這是……”
岑淩玲将鈴铛拍到趙昭手裡，露出個甜甜的笑容：“給你啦！”
“啊？”趙昭拿着鈴铛就像拿着燙手山芋，他猜出這是個道具，想退回給岑淩玲：“不不不，我不用……”
“哎呀！”岑淩玲嗔道：“之前上交的那個道具我沒想到天哥會給你，就挑了個差的。但現在這個嘛，就當我換了吧。你把這個當成上交的那個就好啦。”
趙昭不是很願意：“可是，天臻……”
“這個道具很不錯的！”岑淩玲睜着大眼睛，催道：“你快收下吧！”
趙昭查看了下屬性。
［小鈴铛］：佩戴後，能抵擋一部分傷害。
“怎麼樣！還不錯吧？”岑淩玲道。
趙昭有些猶疑，其實也沒有好到哪去，因為它不能抵擋緻命傷害，至于“一部分”，不知道是多少。更别說，它隻是針對物理攻擊的防禦品。去掉花裡胡哨的外表，它本質就是讓血條厚了點。不過看岑淩玲的模樣，或許很好嗎？
趙昭還是不知道該不該收下，就在這時，岑淩玲道：“我上交了道具，天哥也給你了，那道具是不是屬于你的。既然屬于你的，那你和我交換［小鈴铛］也是正常交易，不是嗎？”
趙昭将岑淩玲原本上交的道具還給了她，拿出來時他躊躇着要不要查看下說明，可他不想他對岑淩玲有什麼意見，于是放棄了。
有些時候，不知道一些事，心靈才會免受煎熬。
想着岑淩玲怎麼說也給了他一個更好的，于是趙昭道：“謝謝。”
他拿着鈴铛，心裡的情緒沉重而複雜，抿了抿唇，擡頭看着岑淩玲滿足的模樣，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岑淩玲開心地擺了擺手：“不用謝，不用謝。”
一個廢物道具，既挽回了她的形象，還讓趙昭對她心存感激，怎麼不劃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