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沈昕報名的培訓課開班的日子。
時隔一年多,再次以學生的身份回到母校,心情本該很好,可惜被紀輕行攪了。
昨晚聽鄰居說完,他立刻就想給紀輕行打電話,想跟他發脾氣,但轉念一想,他的訴求是什麼?又為什麼要發脾氣呢?
他不是個愛發脾氣的人。
也不是個不幹脆的人。
但不得不承認,紀輕行,以及他們之間不穩定的關系讓最近的他……
有些變了。
最後他沒有向紀輕行求證,打算先讓自己冷靜下來,想清楚了再說。
上午9點,距離上課還有半小時,他不想直接去教室,便站在教學樓下,看冬日的校園景色,看三三兩兩随意活動的學生,看着看着,突然看見了……
紀輕行?!
正往他這裡走來的紀輕行也是一愣,接着一臉欣喜地迎上來。
沈昕不快地皺眉:“你是在我身上裝針孔攝像頭了,還是請了私家偵探?”
“什麼?”紀輕行一臉莫名。
“别裝傻。”沈昕冷冷地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紀輕行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不知道啊。”
“那你來幹什麼?”
“來上課。”
“上課?上什麼課?”
話音落,沈昕心說不好,不會這麼巧吧。
再看紀輕行,他今天西裝革履,穿得十分齊整,仿佛是要出席重要場合。
是了,自己報的這門課簡直可以說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果然紀輕行答道:“MBA先導班,一個月的短期課。你們學校的非全MBA一向有名,在這邊閑着也是閑着,所以我打算先上上這個先導班,真有利的話,後面可以考慮抽時間來上長期班。”
沈昕的心頓時死了。
沒錯,他和紀輕行真地有緣,非常有緣,緣分之大,以至于異國他鄉買咖啡巧遇完全不夠看。
接下來該紀輕行問問題了。
“大早上的,你怎麼也在這兒?回學校有事?”
沈昕不說話,臉皺成一團。
紀輕行看着他,探索、尋覓,結合先前種種,突然反應了過來:“你不會是也……”
沈昕還是不說話,臉色更沉。
相當于默認。
紀輕行眉梢一挑,“哈”地笑了:“你也報這個班了?什麼時候報的?你怎麼會報這個啊?”
此刻的沈昕也很想問自己,為什麼要報這個。
紀輕行試探問道:“你想把你家的生意搶回來?”
“不是。就是前段時間在學校網站上看到了簡介,覺得自己該接觸一些新鮮的東西,就報名了。”
紀輕行仍用探尋的眼光看他,說:“就算暫時沒想過搶不搶,但至少讓自己不那麼被動,對吧?昕昕,這沒什麼不好,而且無論好不好,你那些細膩的心情都不必瞞着我,我是你老公啊。”
沈昕不置可否。
紀輕行繼續探尋:“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是因為這個班裡有我?不應該吧?你……好像一看見我心情就不好了。”
表情變得委屈。
沈昕心想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居然主動撞上來,那咱們就好好掰扯掰扯,一挑眼道:“紀輕行,你讓我不要瞞你,那你自己呢?你老實說,這幾天你在我住的地方幹什麼了?”
紀輕行臉色一僵,被發現了的尴尬一閃而過,接着厚臉皮地湊上來:“你怎麼知道的?誰跟你說了?”
沈昕沉着臉道:“鄰居。”
“他怎麼說的?是不是不同的語言文化産生了歧義啊?我隻是想跟你住得近點兒,不是想監視你,也不是騷擾他們,更不是要他們搬走。我隻是挨個兒問了問有沒有人有搬家的計劃嘛,網上信息不全不及時,我怕錯過,就跑自己的腿動自己的嘴啊。而且我非常禮貌,全程微笑,好言好語,上門問的時候甚至帶了小禮物!我盡自己的努力促成自己的緣分,這不行嗎?香國人都怎麼回事,這麼能大驚小怪。”
沈昕白他一眼:“人家沒說你騷擾,沒有帶情緒,隻講了事實,目的也是擔心我的安全,問我究竟認不認識你,給我提個醒。”
紀輕行茫然:“那你生什麼氣?”
沈昕悶聲道:“你說我生什麼氣。”
紀輕行更茫然:“我不知道啊。”
沈昕轉身進教學樓:“不知道就算了。”
“哎!”紀輕行拉住他。
沈昕垂下眼簾。
從昨天開始他就一直在想他那自動爆發的氣究竟是為什麼,剛才,因為紀輕行的一語,他豁然開朗。
有些事情藏着不說叫驚喜,但有些不行。
至于界限,大概在于是否會推進關系。
如果紀輕行的攻勢突然變強,距離陡然拉進,他猝不及防,就會緊張。
那樣的狀态下,他可能會沖動,可能會過度抗拒,總之不理智、不真實,對他和紀輕行都不利。
他也是為了他們倆好。
但看着眼前的人,他無法心平氣和地說出這番道理。
他不想手把手地教他。
“昕昕。”紀輕行雙手拉住他的手腕,上前湊近,表情和語氣十分認真,“你不願意我離你近一點兒嗎?我不想一直住酒店,家裡的房子在公司那邊,确實太遠。最好的情況當然是我搬去你那裡,因為咱們是夫夫啊,可我也知道你現在心裡不順,需要時間和空間,那我就退而求其次。我已經問好了,确實有人要搬,就在你樓下,他工作變動,這兩天正找新房子,新房子定下來這邊就退租。我暫時沒告訴你不是故意瞞你,而是因為那個人還沒定,現在說也是白說,我打算等他定了就跟你商量的。我也不是硬要搬進來,隻要你說一個‘不’字,我就立刻打消念頭。但我請你别說氣話,而是認真地、平靜地想一想,究竟要不要說‘不’。”
沈昕悶悶地看着紀輕行。
如果是插科打诨鬥嘴,他尚能和這家夥有來有回,但如果是正正經經長篇大論,他根本說不過對方。
他有一個極長的長闆,紀輕行則是方方面面都非常厲害。
人如其名,輕輕松松地就把所有事情做到了。
可現在,至少是在所謂追求自己這件事上,他不想讓他那麼輕松。
不知道這種想法算不算陰暗,沈昕不自覺地鼓了鼓腮幫子。
紀輕行笑了。
沈昕奇怪地問:“你笑什麼?”
“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