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意識地扶上幕籬垂在胸前的紗布,緊張地搖頭。
阿琴看着你的手,神情忽然怔了怔,而後回神,複又笑起來:“那客人先試,我需要回避嗎?”
你飛快地點頭。
等到阿琴離開房間後,你這才松了一口氣。
看向放在一旁的衣服,你又想起剛才那些女孩子的話。
——渦之國的款式呢。
買一些火之國制式的衣服,也不算出格。
你想。
你摘下幕籬,拿起衣服換了起來。
衣長很合适,是傳統的常服,布料也很舒适。
天藍色的,繡着蝴蝶與浪花的花紋。
室内有鏡子,你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輕輕碰了一下鏡子中的那張臉。
——好想就這麼去見媽媽。
但是不可以。
你輕輕呼出一口氣,重新戴上幕籬整理好,才抱起自己換下的衣服,走了出去。
守在門外的阿琴媽媽迎了上來,問你是否合身。
幕籬的輕紗将大半衣服都罩在其中,你點了點頭,下意識地舉起雙臂做出了展示的樣子。
在意識到此舉的不妥後,你連忙放下手,阿琴媽媽卻一直盯着罩在外面的幕籬紗幔。
“我就知道,會合身的。”阿琴媽媽的聲音很輕,你差點沒聽見。
你呆住了。
“媽——”你剛發出了個音節,就被阿琴媽媽猛地打斷。
“啊對了!這套衣服還有搭配的小物,我替客人拿過來。”阿琴媽媽說着便急匆匆地走開,你的話也卡在了半截。
你有些頹然地放下手,知道阿琴媽媽是刻意這麼做的。
她知道你最好在火之國隐瞞好身份。
離開阿琴媽媽的店後,你極力控制自己不回頭去看。
當初出發的時候,你沒想到目前火之國會是這種情況,本來以為自己或多或少是能和阿琴媽媽說上話的。
但現在的情況卻讓你覺得還不如不回來。
但轉念一想,自己至少看見阿琴媽媽了,也算是好事。
你又逛了一會兒,零零碎碎買了些東西當做準備帶回渦之國的禮物,讓你的行為看起來顯得正常一些,這才往你們落腳的館舍走去。
館舍的一帶是官僚居住區。換句話說,是火之國的貴族們居住的區域。
這附近的行人較之其他地方要少很多,在路過一家宅院時,你總是容易觸發事故的體質穩定發揮着作用。
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從這家院牆底的一個洞鑽了出來,正和剛拐過彎的你對上。
對方腰間佩刀,頭上戴着高高的帽子,服飾也不似常人。他剛要擡手扶住帽子的動作在看見你後頓住了。
貴族、鑽洞。
私會。
近期都城中不少官員獲罪。
密謀。
一瞬間,你猜到了什麼。
心髒重重一跳,你沒有半點猶豫,表情毫無變化,回頭就走,然後在過了牆角的位置後立刻跑了起來。
偏偏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身後傳來急促的跑步聲,想來對方也反應過來,追趕起你。
你一邊握住一直貼身攜帶的短刀,一邊往人聲傳來的主街道跑去,暗罵館舍怎麼修到這片區域裡了。
但在轉了幾個彎後,你明白不能再逃下去了。
這條路你有印象,你們第一天來的時候走過,你知道再過去一些,是一家宅邸的正門。
正如館舍門口有護衛一樣,那裡也有護衛,身後的人很有可能能夠命令對方。
——但你隻有一柄短刀。
長刀和短刀,誰占優勢顯而易見。
飄蕩着的幕籬紗幔煙霧般随着你的跑動起伏不定,你空着的那隻手顫抖地握住籬幕。
——不,你還有它。
已死之人的後遺症再度顯現出來,你的情緒被沒有絲毫留戀地抽離幹淨。
你陡然轉過身,朝着要将你滅口的人沖了過去。
他見你突然回轉,反而愣了一下,你趁勢将幕籬摘下擲了過去。
煙白的紗幔在空中蕩開,遮掩住對方的視野,男人冷笑着抽出刀朝着幕籬劈砍而去。
就是現在!
無比集中的注意力使你的思維在面對眼前場景時高速運轉。
趁着對方刀勢不及收回,你踩着對方的攻擊範圍貼近,并憑借沖力帶着手中短刀刺了上去。
噗嗤。
十分沉悶的一聲。
刀下傳來的觸感分外明晰,情緒卻完全被理性壓制,完全支配大腦的理智甚至下意識地分析起自己刺中的部位,并判斷出以這種方式刺入後你的刀會很難拔出。
感謝為你強身健體的計劃付出努力的忍者們。
腦中飛快地轉過這個想法,情緒卻沒有絲毫起伏。
短刀的刀刃深深嵌入對方的胸口,你沒有在拔刀上過多糾纏,一手握掌成拳,狠狠地沖臉上神情還未來得及反應的男人的頭部揮去,而後對着臨死反撲的敵人用出了當初火核在船上交給你的防身招數。
……當初火核在教你這幾招的時候,說了什麼?
你隐約記得對方似乎叮囑了你什麼事,但是那是屬于情緒側的東西,那些東西此刻被思維死死壓制在了大腦的最底層。
卸力、奪刀、反制。
上一刻還在追殺你的人轟然倒塌。
已經被劈成兩半的幕籬骨碌碌地旋開很快停下,白色的紗幔堆疊成起伏的小山,暈開暗沉的血色。
……啊,你想起來了。
被極端理性壓抑住的其他東西随着浸開的血液緩緩浮上水面。
火核提醒你,這幾招隻是用來防身,因為你沒有系統地研習過武學,所以遇到敵人後不要戀戰。
取得機會後,要逃。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你看向甚至連一聲呼救都沒有發出的男人的屍身。
手指輕微抽動了一下。
完了。
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