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脊在斜陽下燙出一條界限分明的輪廓線,線的上端宛如被傾倒的鮮血,将還冒着熱意的紅色鋪滿整個天空。
已經腐朽的城町間,四處都是垮塌的木闆房和攀緣在廢墟上的綠植。空氣裡蒙着層灰撲撲的塵朽味,讓阿冬和秋次郎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們就是在這時看見了那口井和坐在井沿上的女人的。
在這片已經沒了人煙的殘垣斷壁之下,一個穿着白衣的半透明女人側對着他們坐在一口井邊,烏黑的長發貼着雪白的衣衫蜿蜒流瀉而下,像是雪地上長河、濃墨劃過白紙。
女人以指代梳,蒼白的手指陷進濃密的黑發,一下又一下從上往下梳理,口中哼着古怪而又舒緩的歌謠。沙啞低沉的歌聲飄向遠處,仿佛連時間都靜止了下來。
這時,女人似乎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停下歌聲,緩緩地轉過了臉。
……
阿冬身邊的秋次郎弓起身體,毛發炸起後整隻貓的體型大了不止一圈。他龇着牙緊緊盯着阿夏,喉間發出一串又一串威脅的叫聲。]
寫完三人的初遇,你停下筆。阿夏出場這一段,她作為行将堕落的神明,連妖怪都将她誤認作鬼怪。
但阿夏終究是神明,所以外貌與她說出口的話之間需要提現出這段反差,但你試過活潑的阿夏、溫柔的阿夏、關切的阿夏,無論怎麼寫都沒有抓住那抹你想要的靈光,讀起來總覺得像是鬼怪引誘行人。
引誘行人……
那如果不再主動,而是拒絕呢?
這樣想着,你嘗試了另一種寫法。
[女人說:“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來了,如果不是必要,就快離開吧。”]
孤獨的、失去信仰的、将與城町一同消失的最後神明。
在堕落為妖怪前,不再對人類抱有期待,隻想平靜迎來死亡的神明。
她驅趕了阿冬和秋次郎。
這反而讓兩人放松了警惕。
[阿冬問:“你是誰?”
秋次郎說:“我們已經走了很久,路上沒有遇到過一個人類,也沒有遇到一個妖怪。這裡有食物和水嗎?”
女人說:“我叫阿夏。”
她沉默地看着兩人,又說道:“我知道哪裡有食物,跟我來。”]
……
“既然已經是廢棄了很久的城町,為什麼還有食物呢?”阿彩問你。
你說:“因為到處都是食物,但他們不知道。”
太郎不解:“怎麼可能呢?”
“天上飛過的,地裡生長的,水裡遊過的,到處都是食物,隻是他們不懂得吃——當然,故事裡隻有井水。”
阿彩想不明白:“如果世界上像故事裡這樣都是食物,那為什麼我們還會餓呢?”
你回答她:“因為我們知道怎麼吃的東西不屬于我們,其他我們能吃又不知道怎麼吃的東西我們不被允許吃。”
阿彩的眼神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什麼是我們能吃但又不知道怎麼吃的呢?”
你看着她:“比如肉類。”
兩個孩子一時間被你的答案鎮住,他們大概回憶起了小時候那段最困難的時候。
太郎捏着稿紙,猶豫地看向你:“姐姐,你要做危險的事嗎?”
你收回他們手裡的稿紙,垂眸笑了笑:“我不做,其他人會做。”
三重水月做的事,和你泉小雪有什麼關系嗎?
第一次吃飯,你自然不能讓阿冬他們直接吃肉。十年間,廢棄的城町裡有許多植物生長,阿夏帶着兩人挖了能吃的植物根莖和葉子,在一旁指導他們煮了鍋炖菜。
也就是這一頓飯拉進了三人的關系,阿冬和秋次郎主動打聽阿夏的事,又邀請阿夏與他們同行,最終阿夏才告訴他們她無法離開這裡,詢問他們能否留下來陪她。
見過世界毀滅前世界的阿夏所知道的故事對在世界秩序崩潰後才成長起來的一人一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阿冬和秋次郎答應了。
于是他們在火堆旁度過了在城町的第一晚,有一隻活了很多年的鬼怪給他們講了一個人類興盛時期的故事。
這個城町剛建立時的故事。
被流放到偏遠地方的貴族奉命督建城町,城町建造完畢,貴族便病倒了。他的家臣連續請了三個除妖師都沒有效果,最後有一名遊醫路過,以除妖師的名義說貴族的病得回到京城才能醫治好。
貴族京城的家人聽說後,就請求大名讓他返京,最後這病果然好了。
一人一貓不懂得什麼是貴族,也不懂什麼是大名,什麼是京城,喵喵喵和喳喳喳地纏着阿夏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