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的晨光總是偏愛潔白的事物,于是那日清晨的雲,比往日更亮了一些,仿佛在不動聲色地為即将啟程的少女送行。
顧清塵沒有帶任何行李。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帶什麼——她人生裡第一次遠行就被安排得像一場倉促的出差:目的地模糊,時間無限,同行人員隻有一個還沒說過話的老師。
那位老師,如她父親所說,叫做“離箴”。
一個字面意思就不怎麼親切的名字。顧清塵心想,光聽名字就感覺要“離開一切、箴言滿口”,完全不像會講睡前故事的那種人。
不過……他長得真好看,像一塊透明的寒玉被雕成了人,眼神卻不帶一點溫度,仿佛這個世界所有的愛恨情仇與他無關,隻是一場遙遠的傳說。而他本人的存在感微弱得像一縷晨霧,顧清塵甚至一度懷疑,若不是父親提醒,她根本看不見這個“人”。
她跟在他身後走出神王殿的那一刻,神域的宮門為他們緩緩開啟,羽光灑落,萬籁俱寂。
“老師,我們現在就要走了嗎?”她終究沒忍住,小聲問道。
“你想先吃個早飯?”離箴頭也不回,聲音清淡,像飄在雪上的塵埃。
“也不是……就是有點突然。”
“人生很多重要的事,都很突然。”離箴語氣還是淡淡的,“比如出生,比如死别。”
顧清塵默默噤聲,覺得自己可能不是在跟一個老師對話,而是在與《天道日曆每日一語》交談。
他們行至光之階盡頭,那裡通向人間界的界門正緩緩開啟。她回頭看了一眼,父親站在高台上,手負在背後,神色從容,一如往日。隻是陽光照在他身上,似乎透了些許微不可察的透明。
她張嘴想說什麼,可那股禁言的命數依然束縛着她,聲音在喉嚨中凝成了無聲的淚光。
父親卻隻是笑着,朝她揮了揮手。
“去吧。”他的聲音溫和如舊,“去看看這個世界。”
“去經曆、去跌倒、去痛、去愛。”
“若有一天你看見最深的黑暗,别害怕,你是光。”
他沒有說出口的那一句,被風帶走:
“也是我最後的光。”
顧清塵不懂這些,她隻是記得父親笑着對她說,“你去吧,記得吃飯。”她點點頭,天真地覺得他們很快就會再見。卻不知這是父親用盡最後的神力,為她斬斷的命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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