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哽咽着，胸口像壓了一整座聖堂，“他們不是說，天堂從來沒有戰鬥嗎？從來沒有死人……？”

神王沉默良久，才緩緩道：

“孩子，那是他們教你的版本。”

“你記住一點。”他将她抱起，聲音溫和，“每一片和平的雲層下，都壓着血的骨架。你眼中的天堂，是爸爸替你築出來的。但這座天堂不是靠禱告建成的，是靠千百場神戰、流不盡的鮮血，換來的。”

“那些你看到的魂，不是魔。”他聲音低緩，卻仿佛天崩地裂，“是我們的同袍，是曾與你我信仰相同的戰士。他們為神而戰，最後卻被神遺忘。”

顧清塵聽得心跳如擂鼓。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打架？天堂不是隻有一個信仰嗎？”她的聲音顫抖，像在抓住最後一根羽毛。

“因為天堂從來不止一個聲音。”

神王望向天外那片泛着淡藍光輝的神幕，輕聲道：“而當意見不合時，神與神之間的戰争，比魔族還要殘酷。”

顧清塵望着他的眼睛，終于明白那些裂縫——不是歲月留下的痕迹，是父親用命修補的。而父親那日益破碎的靈魂又是？

“爸爸……”她吸了吸鼻子，忽然說，“等我長大了，我也能打架的。”

神王愣了下，笑出聲來。他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像抱住了他所剩不多的未來。

“傻孩子，你要比爸爸更厲害。”他輕聲道，“但你不是為了打架而生的，而是為了終結這場荒謬。”

那一日，風停止了歎息。魂靈緩緩退散，仿佛暫時接受了這位小小神女的凝視。天光複明，花園回歸舊貌，連草地上她躺過的地方也恢複柔軟。

但顧清塵知道，一切都變了。

她看見了真正的天堂。

從那天起，她不再輕易午睡，不再捉弄侍衛，也不再躲進神谕堆裡玩捉迷藏。她開始偷偷翻父親藏起的戰史，開始記住每一個在神戰中死去的名字。

童年未結束，卻已啟幕。

神明的童年，向來短暫。可她的記憶，将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