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劍宗山門,晨曦初照,薄霧未散。
主峰之巅,數十名弟子肅然而立,身姿筆挺,盡管神色各異,卻無一人不将目光落在山道盡頭那兩個并肩而立的身影之上。
顧清塵身着黑衣,袖袍微卷,整個人像是一株風中挺立的墨竹,閑适卻不失鋒芒。蕭景焱則立在他身旁,一襲素衣,肩背挺拔,氣質沉靜如山雪。
他們不言不語,卻将山門間萬象風雲盡收腳下。
三試既過,靈劍宗規矩早已完成。斷門之人按例不得再入主殿半步,不行辭别禮,不納歸宗書。
但今日之局,似是被人默許破了例。
段宗主未至,隻遣了宗門大執事與兩位年長長老前來送别。遠遠站在觀劍台之下,面色肅然。
大執事持宗冊一卷,聲音如鐘,朗聲道:“顧清塵、蕭景焱,三試既成,情意既定,自今日起,爾等二人不再受靈劍宗約束,除宗門籍,斷宗門緣,禮成。”
顧清塵聞言,似笑非笑地偏頭看了看蕭景焱,語調懶散:“這話聽起來,好像終于下定決心把人嫁出去了。”
蕭景焱神色未動,隻回了兩個字:“應禮。”
這邊說得輕巧,那邊的弟子卻一個個站得筆直如劍,像是在目送一場不該出現在晨霧中的送親儀仗。
觀劍台下,一列列弟子齊聚。年少的内門少年滿面肅穆,年長的外門師兄神色複雜。連三峰副峰主也悄然現身,未言語,隻遠遠一禮。
這一禮,不是祝福,也不是道别,而是——默許。
顧清塵抱着手臂站在台階上,忽然沉默了片刻,轉而又笑了。
“行吧。”他說,“送嫁如此鄭重,我總不能回禮寒酸。”
說完,他轉頭看向身旁之人:“景焱。”
“嗯?”
“記賬本我帶了。”
“……”
大執事聽得面色微抽,終究無言,隻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清塵懶洋洋地揮揮袖,率先邁步下階,黑衣如墨,氣勢從容。蕭景焱緊随其後,兩人步履穩健,不急不緩。
他們走過主殿石階,穿過觀劍台,途經藏劍林。那些熟悉的角落曾是少年時揮劍練氣、相扶起落的地方,如今皆被兩人靜靜掠過,不帶一絲留戀。
越往下走,靈劍宗山門的霧氣越淡,陽光漸盛。
走至山門之前,忽有一道人影快步沖出。
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着内門弟子的灰藍衣袍,眼圈通紅,手腳卻筆直得仿佛木頭人。
他攔住路,低頭抱拳,聲音啞得厲害:“蕭師兄……我會繼續練劍。”
他沒有說再見,沒有說祝你幸福,隻說了這一句。
像是在告訴他自己不會辜負這份背影留下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