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試已過,心燈不滅,舊緣盡斬。
夜色愈濃,星海沉寂,第三道玉簡緩緩展開。
簡上銀字浮現,仿佛低語般在夜風中拂過衆人耳邊:
——劍試情,需拔心劍一柄,以心血為祭,斬斷執念。
若斬不斷,刀鋒自折;若斷之不淨,心魔自生。
這一關,不考劍法,不試意志,隻問一件事——
你愛得夠不夠深,放得下的,又到底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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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地由後山轉至靈劍宗主殿之前。
主殿廣場上,一柄未開鋒的“心劍”浮于半空,通體晶瑩剔透,由萬年心石煉成。需由蕭景焱自身拔出,用心頭血祭之,斷盡執念。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關最難。
不是難在出血,也不是難在拔劍。
而是難在——
“你以為你已割舍,實際上從未放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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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焱立于殿前,望着那柄懸空的心劍,沉默無言。
顧清塵站在他身後不遠,今日依舊是慣常黑衣,懶懶散散地靠着一根殿柱,一雙眼睛卻亮得像夜空裡最清醒的星辰。
“你現在若後悔,還來得及。”顧清塵語氣極輕,“我不介意換你一句‘我不嫁了’。”
蕭景焱沒有回頭,隻擡手握住了那柄心劍的劍柄。
他的手很穩。
但下一瞬,劍身忽然微顫,幻境陡然鋪展開來——
不是過往的戰場,不是舊日的宗門。
這一夜的幻境,不設殺伐,不問過往,隻送上一個溫柔得幾近殘忍的夢。
是顧清塵。
還是那個懶洋洋、笑盈盈的模樣,黑衣寬袖,站在他不遠的地方,眼神彎彎,一手執笛,一手輕輕俯下身,替他攏一把散開的發絲。
指尖溫熱,輕柔得像風。
“景焱,别皺眉。”他語氣極輕,卻笃定得像一句咒語,“你一皺眉,我就舍不得讓你難過。”
幻境中的顧清塵神情柔和,眸色清澈得幾乎能照見心底。
那種溫柔太熟悉了——
他曾在天寒地凍中握住過這雙手,曾在生死關前聽過這語氣。
“你要是舍不得這一刀,”幻象中人輕輕一笑,聲音低柔,“我也不逼你。”
“這世間的規矩,我都可以不講——隻要你一句話。”
仿佛隻要他開口,這一切考驗都可以煙消雲散。
仿佛隻要他退一步,就能永遠困在這份溫柔裡,不必再走更遠的路。
劍身微動,一抹若有若無的紅光自刃下浮起,像是他心頭最柔軟的一根弦,正被一寸寸地撥動。
那并不是疼,是顫,是猶疑,是執念在心底悄悄開裂。
——斬情,是不是也意味着,要斬斷對顧清塵的深情?
他指節收緊,劍柄如灼。
幻象中的顧清塵朝他走近一步,笑得仍是那樣溫和,卻帶着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誘惑。
“你不是說過,不想再失去我了嗎?”
“那這劍,就别拔了。”
“留我一個‘永遠’,不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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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真與假開始模糊。
連風都像帶着他的氣息,連天光都像浸染了那人的氣溫。
蕭景焱一動不動,連眨眼都像是一場掙紮。
他握劍的指節泛白,心中那根被牽引的弦,卻遲遲不敢落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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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一道真正的聲音,自幻境之外,緩緩而至——
“景焱。”
顧清塵的聲音,溫潤中帶着笑,帶着清晰得不能更清晰的真實。
“斬情,不是斬我。”
風仿佛在那一瞬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