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在少軒城待着,頂風冒雪回到都城卻不露面,若是尋歡作樂也罷,可事實明顯并非如此。
仗着底下的人武功平平,柯夏幾乎貼在南谌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看什麼呢?”
話音未落,南谌突然側首,溫涼的柔軟的唇瓣不經意擦過柯夏臉頰。
柯夏碧綠的瞳孔驟然放大,整個人僵在原地。
“說什麼呢?”南谌若無其事眨眨眼,眼底卻藏着狡黠的笑意。
柯夏哪是悶聲吃虧的性子,當即就要湊上去讨回來。
南谌笑着捂住他的嘴,修長的手指在對方耳畔輕輕掠過,紅寶石耳墜親昵地蹭着指尖。
見此,南谌眸色微暗,砗磲太過素淨,配不上他野狗般張揚的氣質,他該尋些璀璨的碧玺瑪瑙,免得這傻子總往别人門前送。
發覺自己思維已經發散得太遠,南谌淡定收回手,專心聽着屋裡的談話。
女子和華榮裳差不多年紀,鼻高眼深,看着有幾分邊人血統,三人隐隐以她為主,葛二桂位于右手下方,另一名男人帶着鬥笠,連手也被層層包裹,半點皮膚不露。
葛二桂說:“那批火藥不見了。”
女子問:“皇家獵苑挖出一批火藥,你去看過了嗎?”
葛二桂搖搖頭:“舅舅囑咐我暫時不能露面,皇帝那邊不好交代。”
女子沉吟片刻後說:“陸哥,你找機會進一趟皇家獵苑,我打探到南谌被幽禁在陰山禁地當中,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救他出來,不行的話……”
她頓了頓,仿佛下了一個極為艱難的決定:“隻能在朝貢途中動手了。”
另外一個男人幅度很小地點了下頭,算是認可。
聽到這兒,南谌大概猜到這三人隸屬哪一方了。
之後,這三人默然良久,女子再度啟唇:“在那邊傳來消息前,不能讓皇帝和雲昭順利結盟,為今之計不若是将計就計,不管那批火藥來自何處,隻要這件事一天沒有結束,董末就一天不能回雲昭,你們明白上面的意思嗎?”
那二人微微颔首,葛二桂年輕的臉上滿是嚴肅正經,透露着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老練。
“隻要雲昭女帝同意皇帝的條件,犧牲一點人,他也不會在意的。”女子幽幽道。
籠中鳥短促的啼鳴一聲,晨光從雕花窗棂間滲入,反射着柔和的黃光,漸漸攀上桌邊飲水的茶壺,茶碟鍍上一層金邊,細塵在光柱裡浮沉,待到日影移過女子優美的半張側臉,整間屋子便徹底醒了過來。
密談結束,幾人做鳥獸散,南谌跟上葛二桂,讓柯夏去盯女子的落腳點,柯夏不滿,耍賴說渾身都癢,離不得他半步之遙。
說話時,他假作滿不在乎觑着南谌臉色,偷瞄好幾次都被抓個正着。
南谌笑得無奈,拿他沒法子,隻好招來一直跟在暗處的影衛,正好一人一個,盯得密不透風。
“主人!”柯夏猝不及防撲上來,本性畢露,拼命蹭着他的頸窩,感動得涕泗橫流,“你對我太好了,我要跟你一輩子。”
南谌正注意着葛二桂詭秘的行蹤,随口應道:“知道了,小野狗。”
耳邊的叽叽喳喳一刻不停,南谌卻少有地感到甯靜,他知道柯夏不是沒分寸的人,什麼時候能出聲,什麼時候最好噤聲,他比自己更清楚。
不多時,葛二桂鑽進錯綜複雜的街坊,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處低矮的平房前,警惕地環顧四周,從腰帶摸出鑰匙,閃身進了屋子。
貼在牆根處的南谌緩緩探頭看向斑駁牌坊——“江北川”。
以“江”起頭的牌坊名,都是驸馬爺江蔚然名下的産業,此地位于雁回城西北方,隻要家中薄有資産,都不會選擇此處安家。
街道上污穢橫流,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腐臭,雁回城的貧苦百姓基本都聚集在此地,是皇帝默許,也是全城人共同努力的結果。
平房四面圍牆,沒有屋脊,這裡的房屋都是如此,像一個個錯落有緻的棺材。
北蒼百姓适應了百年如一日的寒冷,房屋窗戶在冬天都封得嚴嚴實實,隻有晚上睡覺會留出一點縫隙。
今天陽光不錯,有些平房打開了半扇窗戶透透氣,結果沒過多久,還是老老實實關上了,無他,街上的味道甚至比密不透風的家裡還臭。
身為平安王的侄兒,葛二桂自己本身還是押糧司,不至于混得這麼差,隻能住在這種魚龍混雜之地。
南谌沒有貿然打草驚蛇,記下位置後就悄聲離去。
走出臭烘烘的街道,柯夏憋得臉色發青,猛然張大嘴大口喘息,低頭嗅了嗅剛穿上的春衫,頓時被混雜着熏香與騷臭的氣味嗆得直翻白眼。
“你聞不到嗎?”他崩潰地說。
南谌忍俊不禁:“聞不到,我閉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