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谌問她想要什麼,華惜弱帶着哭腔說要他保她和江蔚然厮守一生。
南谌覺得她瘋了。
侄女和姑父,比自己和雲昭女帝年齡差三十結親還聳人聽聞。
看他沉默,華惜弱以為還有轉圜餘地,結果南谌頭也沒擡地拒絕了。
華惜弱歇斯底裡地喊:“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幹的事兒都說出去嗎?!”
南谌反手又把她下巴卸了,高高在上彎起了唇:“怕,當然怕。”
“怕到不知如何是好,隻好一不做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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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府後院起了大火,瓦片上的雪頭一回融化得如此之快。
華榮裳帶着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趕來的時候,隻見南谌單薄的背影獨立楓樹下,蕭蕭瑟瑟,狐裘大氅蜷曲發黑,肩頭那處被火燎秃了,剩下一塊邦邦硬的黑炭。
起火的廂房是最邊上的一間,離南谌待過的那處隔了好幾間。
火勢兇猛,直到天擦黑才堪堪撲滅,侍衛從房裡拖出了三具焦黑的屍體。
駭人聽聞的是——二公主華惜弱也在其中!還有兩人是華榮裳安排監視南谌的侍衛。
當是時,華榮裳鷹隼般銳利的視線緊緊鎖定住抵嘴輕咳的南谌。
南谌臉上有一處擦傷,來不及處理,血珠凝結,察覺到華榮裳的注視,他強打精神看了過去,眼周充血,瞳孔布滿血絲,臉頰染上了病态的酡紅,容顔愈發秾麗。
從遺留痕迹推測,兩個侍衛起了歹心,華惜弱掙紮間打翻了火爐,火舌舔舐幹燥的床鋪,大火爆燃,門窗都鎖死了,侍衛本想破門而出,豈料華惜弱死死抱住了兩人腿腳,最後一同葬身火海。
這其中最大的疑點就是二公主為何會走到客廂房來,她的院子在反方向,走錯的可能性約等于無。
撇開丫鬟的攙扶,華榮裳行至南谌面前,表情複雜,嘴唇蠕動:“她為何在此?”
南谌被煙火嗆得急促咳嗽,雙耳紅得滴血,好半晌才撫着灼痛的胸口茫然喃喃:“侄兒不知。”
一個瘦瘦巴巴的小厮此時站了出來,正是先前為南谌領路進廂房的那個。
他硬着頭皮說:“長公主,二公主的丫鬟兩個時辰前來尋過小的。”
華榮裳一眼掃過去,吓得小厮兩股戰戰,前前後後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他給南谌添完火爐不久,去了隔壁廂房躲雪,沒多時,二公主的貼身丫鬟玉兒徑直找到他,說是長公主吩咐,讓他去西花廳幫忙,他一聽是長公主的命令,站起來就跟着走了,也确實在西花廳做了點活兒,再回來時隻見火光沖天,南谌困在屋内,還是他撞開門把人救出來的。
“玉兒呢?”
聽聞主子身死,玉兒幾乎吓傻,抖若篩糠,哆哆嗦嗦也都交代了。
二公主命她支走隔壁小厮,她要單獨見南谌。
話題又轉回南谌身上,他眨了下幹澀的眼睛,嘴唇幹裂,指尖凍得通紅,薄薄的眼皮依稀可見幾縷青色血管。
一開口,嗓音喑啞,透着深不見底的悲傷:“都怪我,我不該回來的。”
天命災星,近者輕傷重死,眼前的華惜弱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
華榮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暫且按下不表,南谌能想到把這件事往災星上引,的确出乎她意料,棋高一着。
遣散賓客,南谌路過她跟前時聽到她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藏好你的尾巴。”
風聲驟緊,南谌隻作沒聽清,疲憊地轉過眸子:“皇姨母?”
“回宮去吧。”
華榮裳不在乎他殺沒殺華惜弱,但不能在她的地盤動手,當她是吃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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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府燒死華惜弱的事情當夜就傳出了幾個版本,流傳最廣的當之無愧是——華榮裳報複與驸馬肆無忌憚攜手同行的華惜弱,悄悄叫了兩個侍衛守株待兔,打算毀掉華惜弱,不曾想出了意外,不小心把人整死了。
其實大多數人更相信華惜弱的死乃華榮裳一手設計,不敗戰神的謀略怎會鬥不過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呢?
南谌自認唯一獲益者,他災星的名頭愈發穩固了。
雁回城某處小酒館,喬裝改扮過的南谌悠哉悠哉地坐在桌邊飲酒,難得的放松,對面坐了個誰也意想不到的人物——三皇子華灼。
“北冥,答應我的事可有眉目?”
月光下的華灼不複生辰宴中的癡呆遲鈍,雙眼射出道道精光,直逼垂眸淺笑的南谌。
小酒館處深巷窄門,隻擺了這一張方桌,除開他倆空無一人,酒館老闆早早睡下了,此刻夜深人靜、鴉雀無聲,難為三皇子想盡辦法混出宮找過來隻為問這個蠢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