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南谌搓熱手心,不緊不慢裹緊大氅走去開門。
“二公主。”他不意外地揚起笑臉。
華惜弱張了張嘴卻沒吭聲,四下看了兩眼似乎有所顧忌,推着南谌回到屋裡。
正好,兩個火爐,南谌大方地分她一個。
然而華惜弱目标明确,一屁股在唯一一把椅子上坐定,左右掃了掃,清清冷冷開口:“為何現在才來?”
她指的是使團夜宴那日,讓南谌次日就來此地見她。
分毫不提一個等同于幽禁王宮的人要如何掩人耳目出入長公主府。
更何況,今日也不是赴她的約。
南谌看得出來,她自以為是的程度甚至不比華聿低,偏生一副不願同流合污的清高模樣,年紀不大,說話卻努力裝作老成,他着實摸不透這雁回城的水了。
他搪塞道君令不可違,能參加長公主生辰宴是成煦帝特許。
華惜弱極快地擰了下眉,冷冷觑着他,眼裡全是不滿和譴責。
南谌簡直莫名其妙,又問了一遍什麼事。
“本公主知道韓貴妃小産和蕭之榮斷腿都是你做的。”華惜弱笃定道,下巴高高擡起。
南谌訝異挑眉,漆黑的眸子掠過一絲淺淡的笑意:“公主何出此言?”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就算真是他弄的,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認下,周圍都是眼睛,生怕死得不夠快嗎?
華惜弱哼了一聲接着說:“本公主還知道你在皇家獵苑埋了火藥,準備在開苑那日引燃……”
南谌翻轉烤熱的手背,将衣袖撸上去一些,冰涼的手腕也放到火爐上方,一門兒心思取暖,壓根兒沒聽她講話似的。
說話聲越來越小,南谌緩慢擡起鋒利的鳳眸,審視良久,眼底醞釀着巨大的風暴,頃刻間将華惜弱高昂的鬥志燒得灰飛煙滅。
她蓦然啞了聲,嗓子像堵了團棉花,求生本能暗示她不要再說下去,不然一定會迎來極其可怕的後果。
少頃,南谌垂下眼皮,唇角弧度冰冷,語氣和緩:“二公主的玩笑未免開得太過分了。”
不出半日,華惜弱跟自己說的這些話就會傳遍整個雁回城,就算這事不是南谌所為,成煦帝也絕對不會放過他,何況這本就是他的打算。
有人背叛了自己?李骞?還是關聰?
他眼珠微動,從火爐旁走開,站到華惜弱面前,居高臨下打量着她,這位二公主看似平平無奇,有朝一日也能叫人刮目相看。
跟前似是多了一座大山,帶着恐怖的壓迫感,原本應令人感到安心的檀香突然纏上了殺伐之氣,一片片淩遲着華惜弱震顫的身體。
漂亮的眉眼充滿驚懼,華惜弱後悔了,她怎麼就忘了,能做到後期那種成就,前期的南谌怎會任她拿捏?
黑眸翻滾着濃烈的殺意,南谌先随手解決了暗處的耳目,俯首微一眯眼,白皙光滑的手掌一寸寸向華榮裳靠近,後者瞳孔一震,不受控制地尖叫起來。
南谌眼疾手快卸了她的下巴。
“乖一點,别喊。”
一陣劇痛打斷了即将出口的大叫,華惜弱登時流了滿臉淚水,眼淚汪汪地瘋狂點頭。
“誰告訴你的?”南谌臉色如常,手指一擰将她的下巴按了回去。
那二人的傷已經和南谌扯上了不清不楚的關系,但那是因為災星引禍,其實沒人認為南谌手眼通天,能将宮裡宮外的人都搞得滿身傷。
可皇家獵苑的計劃完全不同,知曉内情的不超過三人。
事以密成,言以洩敗。
自從南谌走上這條路開始就一直牢記着這個道理。
加之華惜弱描述得很淺顯,并未提過他真正計劃的一環,所以他猜測應該是動手的那些人說漏了嘴。
華惜弱流着淚恐懼地往椅子裡縮。
“是、是華榮裳。”她哭哭啼啼道。
劍眉微揚,見她依舊有所隐瞞,南谌溫溫柔柔地掀唇輕嗤:“死到臨頭還在狡辯,二公主殿下,想試試在下的手段嗎?”
半個時辰後,南谌面色古怪地從廂房中走出,順手關上門。
他對華惜弱使用了真言經,後者張嘴就把他定在了原地:上一世……
正常來說,華惜弱和他素不相識,僅有的認知也隻會來自傳言,所以當她一個個推出自己正在完善的計劃時,他立馬确定華惜弱嘴裡的“上一世”是真實存在的,那些誅九族的事情他從沒假手于人。
華惜弱說上一世自己和她一同進貢鄭國,途中不幸遭遇了流竄的盜賊,隊伍被沖散,等到華惜弱抵達鄭國之時,天下大亂,南谌攪動四國風雲,與雲昭女帝結親,坑殺青璃國二十萬将士,水淹北蒼大興城,把包括鄭國在内的三國挨個揍了個遍,殺人如麻。
樁樁件件,都在他布局當中,由不得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