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手叫來一個小隊長吩咐:“快馬加鞭,讓少軒城縣令來領糧……和人。”
迎面大步流星走近一人,他打眼一看,是他的副将,松了口氣,問:“怎麼?清點完了?赈災糧找到了嗎?”
“嗯,找到赈災糧了,”岑副将面色難看道,“但是他們說賊首跑了。”
除開一開始遇到的那群山匪,飛熊軍幾乎沒遇到什麼抵抗,直到他們搜查到血流成河的聚義廳才豁然開朗。
岑副将判斷匪衆出現了内鬥,幾面牆的暗器機關盡數開啟,每具屍體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口,有幾支暗箭甚至從廳内直射而出,深深紮進了廳外石碑當中。
血肉模糊的具具屍體擺在山頂受陽光曝曬,幾個山賊一開始就說了賊首在聚義廳,隻怕也是屍體中的一員,他讓其他山賊指認哪個是山大王,按照慣例準備拖走挂上路邊大樹示衆。
山賊們驚恐萬狀地被迫睜大眼睛仔細辨認,然而他們的措辭空前一緻,咬死了賊首不在這裡。
“借小人十個膽子也不敢蒙您啊!花頸虎根本不在這裡面!”
一言不合,岑副将面不改色砍死一個屁滾尿流的山賊,其餘人磕頭磕到頭破血流,哭天搶地喊冤枉,花頸虎體型龐大,寨中隻他有紋身,他們不可能認不出來。
南谌阖眸轉動佛珠,嘴唇上下翻動,仿佛不忍細看。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開,柯夏伏在南谌肩頭,無意識動了動鼻子,幽幽檀香好聞得緊,回過神,他再吸了兩口,而後才懶洋洋道:“不可能,我殺了他三次,左右胸口各一刀,臨走還給了腚一刀,不可能還活着。”
南谌默不作聲,清心咒和往生咒來回倒騰着念,舊傷有複發的迹象,那口未被他吐出的腥甜又卡上了喉嚨,方才撐着和蕭之榮拉扯良久,此刻一個字也不願多說了。
而柯夏毫無所覺,還在他耳邊叽叽喳喳:“你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鬼,怎麼這麼好心給臭老鼠們求情?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想讓他們一輩子做勞工,最後活活累死?一定是這樣,真是心黑計狠……”
嘀咕嘀咕着,幾縷碎發散落臉頰,柯夏鼓起腮幫吹了吹,撩眼向四周一看,直起身說:“诶,你自己待會兒,我要去找我的玉帶了。”
日頭偏斜,湛藍的天空劃過幾隻飛鳥,軍旗被狂躁的山巅西風吹得獵獵作響,氣溫又降了些許,南谌打了個寒顫,唇白勝雪。
蕭之榮正好回頭看到了這一幕,南谌孤身端坐在草屋陰影之中,伶仃細弱,而他那個形影不離的異人護衛卻不見了蹤影。
“殿下,我派幾個人送您下山休息。”
說着,他朝旁邊的人打了個手勢,軍令如山,即便害怕,他們也隻得上前,摻扶着南谌走下山。
不過沒走出幾步,南谌就巧妙地掙開了他們的手,虛弱地笑笑:“我自己走,多謝。”
幾個士兵落後兩步,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讀到了一樣的想法——清高又矯情的皇子殿下。
從地道上山隻用了不到兩刻鐘,下山時為避開無所不在的陷阱,隻能走得彎彎繞繞,等回到馬車上,晚霞已悄然綻放,南谌盤坐在松軟的被褥上,悶哼一聲,唇邊蓦然流出一道殷紅血色。
軍醫又來了,行軍途中也沒有什麼好藥材,尤其像南谌這副病弱身子,隻有到了雁回城細細将養着才行,現下隻能幫他紮兩針吊着命。
沒有柯夏在旁邊,馬車也非行進中,此時不睡更待何時,南谌謝過軍醫,吃了些東西,服下一枚藥祖那兒取的藥丸,經脈反沖的迹象才有所好轉,然而隻堵不疏,終究會釀成大禍。
他蜷着身子睡了兩日來最好的一個覺,沒人來打擾他,天色擦黑時,外面突然有一陣子的喧鬧,不多時,更多的人聲加入了進去,沸反盈天。
又一會兒功夫,四周變得昏暗寂靜,隻有火把在噼裡啪啦的燃燒。
“妖僧妖僧,我回來了,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诶?你怎麼偷偷睡覺?”
“快起來喝酒,這是我好不容易帶出來的。”
南谌很困,還又冷又痛,渾身都痛,被砍了一刀的右臂、咬穿的鎖骨,他死擰着眉,冷汗不住地滑落。
“哇,你流了好多血……不會死了吧?”
柯夏雙眸微睜,欻的點燃了火折子,目光從南谌蒼白的臉下移到無力的右臂,陡然咧嘴一笑,騎上前者腰間,一手箍住細膩光滑的脖頸,漸漸用力,滿意地欣賞着那張如玉面容染上病态的紅。
“妖僧,我說過吧,千萬别落在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