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貝拉的婚期還有半個月時,發生兩件大事。
一,涅爾和聖勞倫斯在騎士訓練場進行決鬥,賭注是和吳語笙的婚約。
二,芙麗爾父親的領土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身為皇家藥劑師,吳語笙主動請命前去支援,她沒管自己身上的“賭約”,隻一心一意的為災區的情況絞盡腦汁。
黑死病,俗稱鼠疫,歐洲中世紀緻死率最高的瘟疫之一,患者身上會出現大片的黑色疱疹,這便是名稱的由來。
等她到了那片領土時還是低估了傷亡和患病人數,就連芙麗爾的母親都奄奄一息,貓的屍體随處可見,老鼠在街道上四處逃竄,每家每戶的門窗上都畫着血紅的十字。
“肯定是邪惡的女巫搞的鬼!隻要把她們都燒死神明就會原諒我們了!”
這種聲音大街小巷随處可見,芙麗爾氣不打一處來,站在馬車頂上大聲呐喊:“先是說貓的雙眼是惡魔的象征,後面又說是女巫搞的鬼!無稽之談!明明是你們自己忽略了老鼠!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我們要把女巫燒死!”
油鹽不進。
這裡确實住了個女巫,吳語笙認識她,但對方并不待見她,甚至稱得上厭惡。也是,黑魔女安穩的存活于世還被國王公爵奉為座上賓,而自己卻如同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心裡不平衡是應該的。
但現在,看着單膝跪在自己家門前隻求她能和自己一同醫治的百姓的黑魔女時,這個女巫還是心軟了。
“先說好,是看在公爵夫人給了我一個容身之所的面子上我才願意幫你的。”女巫名叫夏洛,和許許多多的女巫一樣,穿着黑鬥篷養着小黑貓。她并不吝啬自己的藥草,一瓶又一瓶的藥水被連夜趕制出來,卻被愚昧無知的百姓們扔掉,砸碎。
“這是女巫的毒藥!誰沾誰死!”
“芙麗爾小姐已經被女巫蠱惑了!快請神父來!我們需要聖水淨化!”
淨化個地瓜啊!一群智障有完沒完?吳語笙多想一個爆破咒甩過去把他們全部炸上西天,可看着芙麗爾盛滿淚水的紫羅蘭色眼睛時,她還是心平氣和的撿起地上的藥箱,故作輕松的微笑着:“沒事,大家隻是害怕了而已,隻要治好了就沒事了。”
謠言的傳播速度比瘟疫還要快,在吳語笙來到這的第八日清晨,憤怒的群衆闖進夏洛的小屋,他們打砸着,怒罵着,說她帶來了瘟疫與不幸,更有甚者揚起火把要燒死她。
“夠了!”
悶雷炸響,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的砸下,青石闆上的血迹和藥液順着紋路流進下水道,老鼠吱吱叫着,貓也在叫着,他們不可思議的看着吳語笙全白的頭發和湛藍的眼珠,恐懼之情溢于言表。
“阿迪雅希絲?”
這個名字比女巫,魔咒和瘟疫還要可怕,他們戰栗着,他們尖叫着,芙麗爾不可置信的望向好友被淋濕的身影,震驚的捂住自己的嘴。
“伊芙琳,阿迪雅希絲·伊芙琳·克拉利斯的中間名。”
“你到底是誰?”
“我……”她嗫嚅着,擋住夏洛的雙臂微微發抖:“芙麗爾,我不是她……”
“Fuck,你和他們解釋的再多有什麼用?”夏洛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踉跄的起身把胳膊搭在吳語笙的肩膀:“你們老祖宗都被海裡的魚啃的連渣都不剩了,而且與堕神做交易連輪回轉世的資格都沒有,伊芙琳她不可能是那位。”
“克拉利斯家的小姐,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老祖宗當年幹了些什麼。”
芙麗爾聞言皺緊了眉頭,她步伐堅定的走到了她們身前,以翁主的身份穩定民心:“伊芙琳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她是醫者,她不會傷害任何人。”
“請大家相信我們。”
相信。
請相信。
請被迫相信。
火把點燃屍體,死去的人們在火海中起舞,吳語笙染黑了自己的滿頭白發,山風吹起發絲,她凝視那些燒焦的屍體,腦海混亂。
“本來不用死這麼多人的。”
貝拉的婚期逼近,疫病得到了控制,畫上紅十字的門窗不再封閉,芙麗爾的臉上又出現了溫柔的笑,夏洛則嫌棄的不行,收拾着自己的行囊,打算帶上小貓去别的地方旅行。
“我在這住了多長時間他們就罵了我多長時間,我真是煩透他們了。”在夏洛臨行前的那晚,她和吳語笙舉杯在月下交談:“講真,這麼多年來,我見過的黑魔女隻有你一個,你和女巫們口口相傳的可怕不一樣,相反,你傻的可以。”
“邪惡的代名詞,卻在救人,好割裂啊。”
“我在彌補曾經的過錯……”杯中美酒清澈的映出天上的圓月,吳語笙淺抿着酒液,笑得苦澀:“曾經有人死于我的疏忽,神明降下懲罰,要我用千千萬萬年的時間去贖罪。”
“我救人,我殺人,我殺人再救人,我不清楚自己殺掉的到底有多少無辜之人,也不清楚自己救下的是否有十惡不赦之徒。總之,我跨越時間長河,尋找自己的歸途。”
杯中酒輕灑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夏洛見過這種禮儀,她在為亡者敬酒。
“我們總會逃竄的停下腳步。”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