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了,話音極其生澀,“我知道,你下定了決心的事,别人說什麼都沒用,能不能當我跪下來求你……你就當我跪下來求你……”
“你是不是以為我要跳下去?”
陳兆不說話了,舊日重現的惶恐早就将他徹底擊潰,從前那次,也是如出一轍的冬天,如出一轍的橋面。
他一路飛奔,抱着宋晚晚倒在地上,跪在地上試着把宋晚晚扶起來。
淚珠仿佛墜下的沸水,将他燒穿,他們沒有說一句話,她隻是一直在掙紮,掙紮到滿臉淚水,掙紮到腕間傷口又一次破裂。
這世界對你是太殘忍,可從頭再來一遍,我已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想要的,是你想要的嗎?
我留住了,對你來說又好嗎?
如果那年一切都成真,如今你是不是再也不用遭受這樣的痛苦。
陳兆整個人顫抖到極緻,他不顧一切猛然把對方抱在懷裡,指尖極其用力,淚水全落在她肩頭,胡言亂語,“還沒跟你說過我名字的由來呢。其實我以前叫陳昭,後來爸爸去世了才改成陳兆。”
“以前我一直覺得這代表壞兆頭,還有人說是我克死了我爸。他死了沒多久,我媽就再婚了。我被請去婚禮,隻得到了一包紅雙喜。”
如果戳穿自己表面,把那些陳年舊傷扯出來,可以讓對方好受。
陳兆隻恨自己不是塔羅牌中的那張寶劍十,又或者說,他甯願承受更多,撕開更多,流更多的血,摔碎更多骨頭。
“陳兆。”
像有一個塑料袋蓋沒他口鼻,重重喘息後,薄膜越貼越緊,他說得很輕,“如果你真的很痛苦,如果…… ”
宋晚晚緩緩推開了對方,“你還記不記得,從前那次你在橋上把我拉下來,後來在手機上給我發的話。”
“你說你玩了一個遊戲,你的女兒想活下來,師傅就必須死。你做不到,選不出完美結局,怎麼樣都會有不好的地方。你邀請我一起玩,說或許這就是第二周目。”
“可是陳兆,我到現在才發現……人生怎麼總是重蹈覆轍啊。”
抱着她的人已經哭到泣不成聲,幾乎算得上乞求,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宋晚晚知道,他是放棄了,把選擇權交給她。
能說的都說了,能做的都做了,在陳兆的世界裡,下跪乞求應當是罕見到僅此一次,憑借着崩潰和年輕才幹的出來的事了。
他把第一次展現出來的成熟穩重全盤丢棄了,拿十七歲的幼稚出來等待她落下的判決。
如果未來要面對的一切實在太過痛苦,這樣你是否會好受一點?
她腦海裡卻全是從前那一次同樣的夜晚,李靜楠又說着出差之類如出一轍的話語。
明明生活已經改善了,她卻從心底滋生一種厭倦。
還有繼續的必要嗎?
還要這樣下去嗎?
曾經宋仕銘笑嘻嘻說她是全家晚來的明珠,缺什麼補什麼,以後小公主該有的一切都不會再遺遲。
可她是什麼都晚到一步的人,不被喜歡的人。
淚水仿佛濕透一整個枕頭。
宋晚晚哭到無力,麻木地側過臉,看自己手腕上剛剛幹涸住的傷疤。
為什麼還醒着?是不夠用力嗎?
她坐起身。
雜亂的頭發遮在臉頰兩側,腦海中閃過無數種方法,拖着她狠狠往下沉。
最終在床沿摸索到。
宋晚晚背着手擦了擦眼淚,沉默地給唯一的對話框發出短信。
快要被打爆的電話,不斷不斷震動的手機。
冰涼的刀片還抵在自己手腕上。
顫抖着。
她脫力般跪坐在地上,眼中泛起不斷的酸楚。淚液黏住發絲,像要把她也裹緊這層繭。
額頭抵在地闆,昏暗室内隻剩下不斷的抽泣聲。
明明想要變成一條隻有七秒記憶的金魚,卻頻頻撞上避無可避的礁石,撞到形成肌肉記憶,撞到再也無法躲避。
她身體還在輕輕顫抖着,沒有說出那年今日想說的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