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小,那麼可愛,會用圓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伸出舌頭笑。
最疲憊的那個夜晚,還沒拆線就發炎的傷口,想走回卧室去卻半途摔倒。
纏綿雨絲就落在臉頰到地闆那一段狹小距離,整棟漆黑的房屋,卧室裡半遮住的燈光距她卻依舊一步之遙。
黑暗裡,小狗輕輕的腳步聲一路響來。
宋晚晚沒有動,她腦子裡都是些胡思亂想,想着難道你也要這樣離我而去嗎?
指尖卻驟然感到一股濕潤。
迷迷茫茫地擡起臉,是小白在輕輕舔她的指尖,毛茸茸的觸感是那樣近。
怎麼會所有都是這樣的結局。
她留不住一隻小狗,就算旁人三番五次護住隻給她的小狗也留不住。
宋晚晚渾身都有些顫抖,世界甚至開始颠三倒四,“我的狗呢!”
李鳴僑支支吾吾地,“你幹什麼?我剛剛才被你身後的人打,你現在又這樣。”
她第一次在衆人面前發如此大的脾氣,“你把我的小狗還回來啊!我隻要我的小狗!”
“你為了一隻狗,就要跟我們這個家庭決裂嗎?你有必要嗎?”李靜楠站起身來,冷聲道,“行了!李鳴僑!狗呢!”
李鳴僑坐在沙發上不樂意道,“送去洗澡了,我們家狗剛剛好要洗呢,絨絨心善,想着兩隻狗一起洗算了,你還這樣。”
他拿起手機,呵呵笑了兩聲,“我現在就給寵物店打電話,行吧?”
客廳内所有人都看着他。
嘟嘟兩聲後就通了,他的神情卻越來越不對,越來越糟糕。
李靜楠已經瞧出些問題,“出什麼事了?”
李鳴僑嘴唇上下蠕動了兩下,讷讷道,“寵物店的說狗跑了,在找。”
一句話宛若驚天巨雷直直劈下來。
李靜楠重重吸氣,“哪隻狗跑了?”
“兩隻……兩隻都跑了。”
簡直是噩耗。
幾人又是去找店家,又是去警察局報案,調監控,自己還找了大半天,按理說已經做得很到位了,按理說能做的都做了,可宋晚晚不知為何卻覺得自己一顆心像載滿了江水,就像茶米油鹽醬醋被一掃而下,混混亂亂到她好像真的精疲力盡到了極緻。
陳兆最先看出她的不對,托住她的手問,“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搖搖頭,又搖搖頭。
李靜楠看着她,視線從上到下,“夠了,回去吧。”
她沒動。
李靜楠火了,“以前我和你看那什麼電影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裡面的主角為了隻狗鬧成這樣是神經病。你現在也要變成那種人嗎?那隻是一條狗,我們才是你的親人。”
“是。”
宋晚晚笑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那你把我當你的女兒嗎?你的弟弟,你的侄女……”
淚水不斷流淌。
她甚至很輕賤自己地笑了出來,“誰不比我重要啊?”
李靜楠面部肌肉細細顫動了幾下,她忍無可忍般走過來擡手就是一巴掌。
隻不過還沒輪到巴掌落下去,宋晚晚緊緊握住那隻手,目光不斷對視着,逼出淚水,她最終狠狠甩開。
李靜楠連連後退了幾步才站穩身子,她頗為不可置信地看過去。
這樣舉動卻無疑催化了壓在心中的怒火。
等陳兆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阻攔在兩人中間,尖銳的指甲不斷劃過裸露的肌膚,留下鮮紅印記。
他微微皺着眉,雙手向後護住宋晚晚。
對面幾人同樣吓了一大跳的樣子,李燦絨目瞪口呆,她從沒想過事情會到這個程度,李鳴僑幾乎是懇求着上前阻攔。
而這一屋的雞飛狗跳在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後,徹底凍結。
陳兆被重重力度連帶着側過頭。
半邊臉發熱發燙,疼痛混着麻木變成苦澀的味道。
他指尖下意識摩挲到嘴角,指腹揉掉滲出的絲絲血迹。
溫熱觸感摸上他的手腕,條條縷縷纏綿着緊緊反握住。
陳兆渾身一僵,視線不自知地看過去。
宋晚晚在拉起他手腕,轉身就走。
她在哭。
-
兩人又回到了那個便利店。
開頭,結尾,好像都是這間便利店。
熟悉的店員正在值班,看見她來時笑眯眯的,看見滿臉淚痕時卻又一愣。
宋晚晚有些疲憊,笑都笑不出來,打開冰櫃門,沉默地站在原地,久久才說,“想喝什麼,我請你。”
離得近,狹小過道湊在一起,呼吸好像就落在上方。
她躲的力氣都沒有,隻是說了聲,“對不起。”
“這個時候,是不是一個擁抱比較好。”陳兆問得很輕,擔心的情緒卻像纖細的蠶絲,把兩個人的心都捆到一起。
在眼前人淚水落下的第一刻。
陳兆輕輕地,紳士地,隻有模樣的一個擁抱。
不敢太用力,不敢太近,滾燙的淚水卻還是順着校服一路滾落,留下濕漉漉的痕迹。
窗外落日西沉,卻沒有一點光。
冷氣不斷漫延,擁抱讓那些失溫的肌膚逐漸回暖,讓顫抖不已的人再偷偷摸摸洩出心裡的一些委屈。
門外雪越下越大,變成帶沒帶傘都一樣的壞天氣。
宋晚晚沒有說一句話,她還維持在這個姿勢,淚水濕透一整張臉。
老天爺。
如果已經要是這樣的壞天氣,如果我的眼淚已經和暴雨暴雪般百害無一利。
如果,我是我的話。
她像是再也無法忍受般,雙手緊緊攥成拳頭,卻也隻敢在心中輕聲祈禱。
能否就讓我,不要再有任何期盼。
好壞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