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落下,宋晚晚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盯着他看了快幾分鐘,匆匆低下頭抱起自己懷裡的,“麻煩你了。”
“沒事的。”
兩人一起搬書往回走。
自從那回教室裡的對話後,她覺得自己終于能坦然接受兩人朋友的關系,也不再總是拒絕陳兆禮貌的幫助。
隻是夜深人靜,諾大街道裡隻有兩人快要疊在一起的腳步聲,顯得格外尴尬。
宋晚晚低着頭,視線裡自己左腳右腳接連出現到第三次,準備好的話在嘴裡含了四五秒,終于能以一種自然的方式說出口,“好早前一次小賣部買巧樂茲我看到你了。”
他像是思考了一瞬,那股溫暖的橘子皮的味道随着吹來的風被遞到面前,“我也是。”
宋晚晚笑了笑,“哦。”
真的,怎麼會這樣,這麼尴尬。
她心裡像有個小人上蹦下跳,抱着自己頭發原地不停轉着圈圈,冒出的想法卻不是逃跑,隻是想要緩和着這樣的氣氛。
就當她斟酌完準備再起一個話題時,身後忽然響起響亮一聲,“哥!”
好耳熟。
宋晚晚一回頭,還沒來得及幹些什麼,騎着自行車的周揚潇灑到場,食指與中指并着在頭上一揮,順帶着朝她身旁人送出一個眨眼,“哥!”
一瞬間,現在一片死寂。
周揚笑容僵在臉上,迅速變臉低下頭倉促道,“不好意思認錯人了,打擾了。”
他連前方路都不看了,直直由着車撞上了樹,一聲巨響後狼狽地倒在地上裝死,一點微弱起伏都看不出。
宋晚晚心裡松了口氣,這下比她更尴尬的人終于出現了。
她本想别過眼,但出于人道主義還是關懷了句,“他沒事吧?”
陳兆視線頓了頓,揚聲道,“周揚,你要我幫你打個120嗎?”
沒想到躺着的人立馬自己爬起來了,低着頭朝他們走過來大大方方打了個照顧,“好巧啊,居然在這裡碰面了,看來我沒認錯啊,哈哈。”
宋晚晚看着他有些笑不出來,周揚視線有些回避地瞟了她一眼,像是心知肚明般連她的份一起笑了,“哈哈。”
沒想到他的目光就這般繼續飄向了陳兆,持續盯着不知道在等待什麼。
陳兆下意識退了退,看看他又看看宋晚晚,試探道,“哈哈。”
晚風吹過,鴉雀無聲。
宋晚晚垂下頭緊緊閉了閉眼,怎麼能尴尬到這種程度啊,如果能放到冷笑話大賽上去評比,估計都能是毫無懸念的第一。
周揚的笑聲把這分給三個人的笑串了起來,他像個白癡一樣笑了半天,又攬着活一起搬書。
往後半段路,就變成了沉默的三人行。
已經快十點半了,大多數店門都早早落下帷幕,寬長一條街上隻有便利店還閃着熒熒白光。
宋晩晚指了指店門,“要不,我們去哪裡坐一下吧,剩下的路我自己搬就可以了。”
“我都可以。”陳兆一步走上前,借着半邊身子撐開厚重的玻璃店門,把那疊東西擱置在了小吧台上。
兩人回頭看周揚,卻沒想到,迎着燈光,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幹脆利落地掉到了書的封面上。
周揚緩緩閉緊眼,他想今天的臉算是丢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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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了。”陳兆又抽出一張紙塞給周揚。
宋晚晚走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許是謝檸那番作為帶給了她力量,她難得這樣惡狠狠地說,“周揚,不許哭了!你哭的像我在欺負你一樣!你再哭我就要罵你了!”
說完這番話,她心裡終于緩下一口氣,心想自己表現的還不錯吧,沒想到一轉頭卻恰好對上陳兆看着她的視線。
亮晶晶的,眼裡似乎都能映出崇拜兩個字來。
宋晚晚臉一下就紅了,她恨不得把手裡的冰汽水捂到臉上好好降降溫,如今卻隻能強裝着鎮定遞了罐給他,“謝謝你幫我搬,請你喝。”
薄薄的水霧在指尖交替,更加清透的涼意。
陳兆接過來呆滞地握在掌心裡,數不盡的水珠就順延着跌落衣角,輕輕地黏在肌膚上。
倘若沒有周揚輕輕的啜泣聲,這應該是一個相當完美的夜晚。
他覺得自己真是有點傻了,這時候的宋晚晚漂亮的像是一隻炸毛的小貓,發脾氣也那麼可愛,似乎這樣别樣的情緒更顯的生動活潑,眼裡亮亮的。
而她坐下來打開了拉開易拉罐,甩了甩一手濕淋淋,仰頭灌了一大口,“我看你月考分數好好诶,以前好像都沒有在那種分數裡見過你的名字。”
因為,為了和你考到一個班,我一個寒假上了三種補習班。
陳兆眨眨眼,省去這句話,“可能都是這個班的風水好,老師也好。”
宋晚晚有些愣神,“現在還有風水這種講究嗎?”
陳兆心裡冒出一句巨大的完蛋了,他面色不改,依舊溫和笑着,腦袋卻飛速旋轉試圖扯出些合理的解釋來,“比如,我看我們教室在學校的東面,太陽就從東邊升起的,感覺特别…… ”
“特别什麼?”宋晚晚很認真地看着他。
“特别……”陳兆一顆心跳得不停,眼前人一直看着他,自己頭腦一片空白,隻好裝模作樣拿起蘇打水喝了一大口,試圖顯得自己很忙,“好吧,都是我瞎編的。”
她眼睛微微瞪圓,像是沒想到般,不過三兩秒後,就捂着嘴笑出了聲,眼睛都彎起來像月亮那樣。
便利店玻璃倒影裡坐着的是三個人,他和宋晚晚面對面無法控制地笑,周揚坐在最邊上不敢發出聲音地哭。
陳兆心想下次自己絕對要跟周揚說清楚,這種場合就不要再喊自己了。
盡管他的一顆心現下跳的有些不受控制。
“那我就先走啦。”宋晚晚站起身來,眉眼彎彎,“今天謝謝你們幫我搬書,剩下的路我自己就行了。”
周揚還沉浸在苦澀的情感裡不敢回話。
她獨自朝門口走去,陳兆下意識起身,在她身後幫她推開門,“當心,腳下有台階。”
“好。”
眼前人身形遠了,漸漸融入這片夜色。
“哎喲,當心。”
還哭着,卻又要來起哄的聲音,周揚慢慢直起身來,眼睛已經紅了。
陳兆倚在門上,歪頭随着玻璃門慢慢轉回屋内,對上周揚打趣的視線隻是笑了,眼裡亮晶晶的,像上天終于眷顧人間,肯把星星一落而下。
他想,今晚該是場流星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