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不起,劉澤然每天腦子裡都想的稀奇古怪的,我沒想到後來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不說話了。
安靜到宛若世界上最後一場的夜晚,冷風吹過來的是她為劉澤然辯解的聲音。
陳兆沒有擡頭,他隻是扶着車先把車停穩在路邊,一股熱意緩緩熏向眼眶,喉口像被絲線緊緊扯着。
他指尖極其用力地嵌入手心,才能維持着這股溫柔的姿态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哭着的時候也好安靜。”
陳兆笑了,盡管他感到始終壓在心上的那塊石頭徹底碎了,連帶着心髒都被一起絞爛,承載着的皮膚黏膜被扯的巨大無比,落到胃上壓的陣陣隐痛。
到這種時候了,都到這種時候了。
你向我道歉,話裡一字一句卻都還在為他解釋。
宋晚晚就站在他面前,低着頭,有液珠從臉側滑落,她匆匆忙忙擡起手背去擦。
他連忙低頭從書包裡拿出紙遞了過去,“不哭了好不好?”
身前人狼狽地蹲下了身,抱着膝蓋捂着臉。
陳兆不想再看着宋晚晚了,可他的視線卻無法移動,可這樣長久的注視讓他心如刀割,每一次呼吸,疼痛在渾身遊走,像一種無法根治的神經痛。
他緩緩蹲了下去,“看到你哭我真的很難過。”
他試圖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說,“你在我面前為了另一個人跟我道歉,這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不要這樣好不好?”
她哭着在點頭。
很用力,發絲上下飄揚着,黏在臉側落不下去。
“宋晚晚。”
他的話音像有一種無可奈何。
“你聽我說,我可以叫你晚晚嗎?這樣叫會不會顯得親近一點?”
“已經這樣親近了,就不要為了他跟我道歉好不好?”
陳兆深深呼吸,他讓自己的聲音充滿笑意,足以安撫對方,“我不在乎這些的,怎麼樣都沒關系的。”
因為是你,所以怎麼樣都沒關系的。
哪怕。
眼前人終于動了,她接過那張紙,卻又蹲在原地很安靜。
陳兆知道她在哭。
她隻是總是這樣,不管什麼時候都這樣安靜。
所以他絞盡腦汁說着話,“我前幾天還看到一個特别搞笑的笑話,說……”
“陳兆。”
語氣裡夾雜着濃重的哭腔,陳兆一愣,随後他緩緩笑了,“嗯,我在。”
他已經不再願意去想宋晚晚是為誰在哭這種問題了,她那麼善良,自己和劉澤然之間的問題想來絕對折磨她很久了。約着見面,說不定也是為了解決這個呢?
他知道自己總是這樣的人,隻要你說句話,哪怕再荒唐,他總願意自圓其說。
“我……想把這個送給你……我先走了,不用送我了……今天謝謝你。”
一包鼓鼓囊囊的東西被塞進了自己手心。
陳兆渾身僵硬,再擡眼看去卻也隻望見她跑遠的身影。
夏去秋來。
他不知道手裡打開的到底會是什麼,可是不管是什麼,他都覺得夠了。宋晚晚終于沒有再跟他道歉了,這樣也夠了,對吧?
可好像晦暗不明的天氣總容易讓人渾身疲憊。
陳兆在原地蹲了很久,久到腿腳發麻,一抽一抽的疼痛順着脊背上爬,他才緩緩站起身,推着那輛車慢慢地回家。每一步都像踩在沙子上,每一步都落不到實處。
冷風吹過來。
關上門,他才鼓起勇氣打開手裡的東西看。
裝在烘焙紙包成的塑料袋裡,陳兆就站在鞋櫃那,一點點小心翼翼地撕開膠帶,正中央,放着一隻小獅子的平安挂件,底下壓着一張明黃便簽。
他輕輕把東西放在了鞋櫃上,借着屋外昏暗的光線看。
那是宋晚晚親手寫的。
寥寥幾句話,落筆很草。
匆匆看完,他始終都提着的一顆心才放下,可是,可是。
他像是再也無法忍耐,扶着鞋櫃猛然低下頭。
夜色下,他脊背微微顫抖着,月光落下來,像有一條銀色的溪流垂落,跌到用力緊握在櫃台邊緣的手上,像他在為過去每一次負氣的讨厭而忏悔。
平安聽到聲音不安地過來蹭了又蹭,似乎不明白人的臉上為什麼會掉下液體。
小狗的世界總是這樣簡單,等待着主人回家,等待着吃飯睡覺。
陳兆的世界也是如此,他每一天都在等待。從前等待時間和痛苦的流逝,往後等待着或許不會來到的結果。
他心知肚明,所以從來沒有為此哭泣過,可是今天。
可是。
拜托,今天,明明該是我的第一萬次失戀,而不是徹底喜歡上你的,第一萬零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