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要不你快點回去,我買瓶水。”
這隻是一個借口而已,不過為了顯得比較真實,陳兆轉過身拉開冰櫃門拿了瓶水出來。
以為能是冰冰涼的,以為可以通過這樣的溫度讓自己冷靜下來。
握進手裡卻為之一愣。
他垂了眼,平白無故想起上一次和宋晚晚一起站在這個冰櫃前的時候,在他所有的意料之外,卻都是一同妄想自圓其說的情愫。
可是今天。
“要不,我請你喝吧。”
他眼睫微顫,指尖微微用力,礦泉水瓶蓋上那一圈密密的紋理越發嵌入指腹。陳兆松下眼,和平常一樣笑了,“好。”
她也笑了,眼睛彎起來,“那我先去買單。”
這應當是很難解釋的一件事,他因為宋晚晚的善良而萌生喜歡,卻又因為這樣的善良内心飽受折磨。
陳兆知道她是想通過這瓶水讓自己心裡好受些,可是,他從來都不希望宋晚晚要因為他而難過。
想到這裡,陳兆深深呼吸,他伸手重新扯了扯書包帶子,循着她離開的腳步跟了上去。
“一共八塊八。”
怎麼會這麼貴?
他眉眼一愣,落到包裝上才意識到自己拿了瓶百歲山,連忙道,“我自己來買吧,或者我重新去拿一瓶……”
“不用不用。”
身旁人拒絕的很快,她側過臉來笑笑,接過小票把水遞給他,“我都買好啦,就當……就當……”
“我知道,就當你請我喝的。”
他立馬接過話題,又急忙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幹淨的,清冽的,咽下去居然是發苦的。
陳兆握着的指尖一緊,閉上眼強迫自己多喝了幾口,才笑道,“是我自己看了天氣預報想跟你說一聲,那條消息我知道,是因為小狗吧?是不是小狗又想吃丸子一直在鬧,下次空了我再做點送給你。”
她看着自己的視線愣了愣,倉促别開眼,“對,麻煩你了。”
“沒事的。”
便利店冷白冷白的燈光打下來,陳兆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說出的第多少句沒事,他想,都怪八塊八的百歲山太貴了,所以口感才會不一樣,所以一切才會奇奇怪怪。
走出店門,歡迎鈴又響起來了,像一層篩子把他不切實際的幻想都梳留在内。
然而就在離門口四五步的位置,宋晚晚卻停下了腳步。
微微熱的燥風吹過來,無端讓人眼睫發澀。
陳兆想說些什麼,盡管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父親離世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要自立自強,要照顧好媽媽照顧好别人。
從那件事發生開始,他一直都想要好好地照顧好宋晚晚。縱使,他總覺得自己像鳥一樣,以為遵循着線路飛行,卻頻頻撞上這道不存在的牆。
他不知道要多在意,才能顯得在意,又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宋晚晚感受到嗎?
三兩秒後。
她擡起了臉,抿着唇,像是思考了很久,“你,你家住哪裡啊?”
陳兆嘴角一直都凝着那道笑,可今天,他想自己好像有點難過,“我住在你小區前面。”
晚風吹過,地面上殘存的樹葉往前翻滾,誰也沒有動。
她低下頭緊緊拽着書包帶子,沒說話了。
陳兆靜靜地看着她,提在喉口的一口氣又被他摁下,話說出口隻變成一句,“我送你走一段吧,剛好順路。”
她點頭了。
可這實在是好安靜,安靜到明明是兩個人的路途,卻仿佛隻有他一人被圈在四處透明的盒子裡,扔回過往無數個相似時刻,無論如何都站不到你的身邊。
大堂,便利店,圖書館。
你和劉澤然一起吃飯後跑出來,你和劉澤然一直坐在裡面為他慶祝生日,你和劉澤然隔着書架像個秘密基地般共享時間。
陳舊場館,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黃昏穿過的是我們三個人。
第一次離那麼近,第一次你視線從他臉上離開的時候,巧合般落在我臉上。
在你看向我的這一瞬間。
陳兆還記得自己緩緩站起身,合上手裡的書,垂下眼,心中默默說的話是——我讨厭你。
“對不起。”
陳兆一愣,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熟悉的聲音卻再度傳來。
“對不起。”
身後恰巧吹來一陣風,或許是他亂編的雨季前奏,把沉重心情從身後推到面前,随着頭頂連綿不斷的嘩嘩聲徹底下落。
樹葉不停碰撞着響個不停,陳兆心一梗,低下頭沒說話,掌心卻愈發用力地握住車把手,他還維持着那樣輕松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掩飾的是否到位。
“陳兆。”
自行車發條緩緩轉動的聲音停了。
“對不起,劉澤然之前針對你的事情,真的對不起……我知道可能有我的因素在裡面,我會去和他說清楚的,這段時間裡給你帶來的麻煩,我真的很抱歉,我……”
陳兆低着頭。
她的聲音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