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最近地理正在學公轉自轉,連帶着不同地域的氣候,老師課上着上着又扯到了冷暖鋒。
說前不久過境的就是冷鋒,因此才開始緩慢降溫,天氣又晴朗起來。
宋晚晚坐在座位上,看着PPT裡巨大的那個地球,耳朵裡卻隻留下一句——晴天。
不知為什麼,她又想起了那條消息,兩人的對話框還停留在一句問号,如今卻已是發出後的第三天。
短短幾天裡又遇見了好幾次,大課間裡他孤身一人踢球,食堂裡冷淡的側臉,偶爾路過他教室窗前的時候,總是低着頭在睡覺。
宋晚晚沒想過自己依舊能在每一個瞬間裡找到劉澤然,也沒想過能對他每一處細微的變化都了如指掌。
不再穿花花綠綠的鞋子了,不再目光交接,更糟糕的是,她發現從值日過後,劉澤然再也沒戴過那個手環。
有些時候,有些東西巧的像煙花點燃前極速燃燒的那根線,同樣從那天起,自己手環上難以屏蔽的系統消息也停止了。
每天不會再有什麼豬豬牛管家發來鼓勵的話語,不會再有特殊提醒。昨晚她從頭到尾浏覽一遍,才發覺足足有一百一十六條。
那一條卡在一天中最後一秒裡發來的生日祝福,至今打開的時候仍然會冒出不停掉落的彩帶。
宋晚晚不是傻子,接連幾次巧合讓她有了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想,如今更像一種證實。
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豬豬牛管家的系統。
她想起兩人關系最好的那一年冬天,聖誕節,雲城難得下雪。
他們一起回家,劉澤然圍了一條紅藍的圍巾。
宋晚晚看到的第一眼是震驚的,這樣的配色也太張揚太大膽了,要不是有他這一張臉撐着,不知道得有多奇怪。
她撐了把傘在兩人頭上,好隔斷風雪。
劉澤然手裡還推着自己的自行車,那把傘她隻好從頭撐到尾,開玩笑說他真是個少爺。
他卻笑了,難得這樣,整個眼睛都彎起來,露出鮮少看見的卧蠶,“拜托,那是因為我從小就是少爺命。”
宋晚晚有些了然,“你去找算命的了?”
他腳步頓了,慢慢開始解釋,“那是因為我小時候抓周抓到了一枚玉佩,所以大家說我少爺命,還給我起了一個小名叫佩佩。”
宋晚晚忍不住笑了起來。
劉澤然耳朵紅了,“你笑什麼啊?”
她笑着說,“我突然想起來小豬佩奇的佩也是這個佩,所以我們佩佩其實是小豬嗎?”
我們。
話說完,兩個人都愣了愣。
宋晚晚睜着眼有些不知所措,話說的太快,說出口才反應到自己詞語有多不合适。
劉澤然一整張臉都紅了,他像是惱羞成怒,又像是難得被開玩笑後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回應,在三兩秒後,他停住腳步,很認真很認真地轉過頭說,“宋晚晚。”
“嗯?”
她下意識應了,擡起眼。
深藍,飄雪。
撐起的透明傘因為身高差壓在劉澤然頭上,烏黑的發被壓出小小一道凹陷,擠壓着蓋住眼睫。
他眼睛難得如此溫和,真摯到不可思議的目光就這樣持久地看着她。
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靜止,隻有他身後的白雪緩緩飄落,柔軟,純和,被風吹起,蓋在眼前。
宋晚晚能感受到,自己一整張臉緩緩地燒了起來。
“我就不信你沒有小名!你呢?你的小名叫什麼?”
她匆匆别開眼,兩人繼續往前走,“叫小雨,說我出生那天下着雨。”
“那為什麼不叫宋小雨?”
“我媽媽生我生得晚,她覺得以後所有的東西都想要我早早得到,缺什麼補什麼,所以就叫宋晚晚啦。”
想來确實也如此。
難以承受的恨,消失不見的愛,都得到的太早。
講台上的老師講完知識點開始講解昨晚的作業,宋晚晚跟着一起翻開習題冊,握着手的筆卻遲遲沒有動作。
她想,這世界上有的,隻是一個她不能叫出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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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上完課,大課間還是跑操,匆匆側臉,看到的依舊隻有在球場邊孤身一人踢球的他。
宋晚晚告訴自己,這是今天看的最後一眼了,如果一定要在當前需要思考的事裡分出一個優先級,最重要的絕對是好好複習語文準備月考。
雙周考的語文好不容易終于有點進步,下午把班級作業交給老師的時候,喬今芳看了她好一會,罕見地露出了一句誇獎,“你考的總算有點進步了。”
宋晚晚頭腦一滞,面對這樣鮮少聽見的話,她總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才算合理。
“那時候你在這裡跟我說你想試試,我還有點不太放心,這下你總算讓我心裡有點底了。”
她低着頭,抿緊唇很輕地應了聲,“嗯,謝謝老師。”
不知所措的視線找不到一個落點,宋晚晚正準備放到地上,餘光裡卻看見一張極其熟悉的試卷,不是題目也不是答案,而是那個名字。
橫比标準的寫法更長一點,四個點連在一起變成一條線。
而這樣一張卷子被喬今芳拿起塞到了她的手裡,“那你順帶幫我把這張卷子送到隔壁班吧。”
直到走出這間辦公室,反手帶上門,宋晚晚頭腦還是一片空白。
上午剛決定再也不看他了,下午就要去給他送試卷,這簡直像一個天大的玩笑。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僵硬地往樓下走。
熟悉的走廊變得像穿越隧道那樣漫長,站在他班級後門口的時候,宋晚晚隻不過糾結了一秒就放棄了。
她輕輕喊了喊坐在後門口的男生,“你好同學,能不能幫我把這張試卷給下你們班的劉澤然。”
姜澤人都傻了。
倉促站起身難以掩飾地看了她好幾眼,尴尬地說,“好。”
他隻不過才接過,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從兩人中間伸了出來,指尖用力地直接拽走了那張試卷。
是很用力。
身側驟然有陰影壓過來,眼前人卻低了頭。
姜澤隻覺得自己呼吸都被吊了起來,他視線反複在兩人之間遊走,劉澤然卻恍若不知般隻是冷冷問,“你來幹什麼?”
宋晚晚一臉平淡,“老師讓我來送試卷,我走了。”
這句話很慢,很輕。
姜澤還沒琢磨透兩個人之間的狀況,刻薄的視線就落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