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就是我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那你要去哪裡嗎?要不要我送你去?”
那一刻,看着眼前人這樣柔軟的神情,她是想答應的。
宋晚晚心裡懷了點隐隐的期待,可走到門口才發現陳兆是騎自行車來的,還是沒有後座的那種。
于是她在眨眼間就發揮了自己精湛的演技,拍拍腦袋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想起來了,我爸爸喊車來接我了,這次實在不好意思啊。”
“你爸爸嗎?”陳兆有些遲疑。
“是啊。”宋晚晚笑得很肯定,“他好久沒見我了嘛,這次工作正好順路,就是忙,隻能路上說說話了。”
陳兆搖搖頭,“沒事沒事,那我們便利店見吧,我剛好有東西要給你。”
有什麼東西呢?還有什麼東西好給的呢?
宋晚晚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拿起任何的東西了,因為她又幹了後悔的事。
可她沒有問,她隻是站在那裡,直到看着騎車人的身影越來越小,才雙手插在兜裡慢慢往前走。
晚風,苦楚,陣痛。
暗藍暗藍的天,她從黑暗裡走進路燈,随後面前又是一片更長更深的黑暗。條條屢屢的光就像流星劃過,跌到結沒的耳洞疤痕裡。
走到目的地的時候,她已經很累了。
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永遠都開着門,在藍白藍白的燈光下,她看起來像個女鬼一樣慘。
嘴上約好見面的人正站在門口,手裡拿着長長方方一張證書,見到她來,嘴角挂起很溫柔的笑,“你來啦,這是我去教務處幫你拿的獎狀。”
原來是這樣不重要的東西嗎?
宋晚晚一愣,但還是很感謝地收下了。她覺得今天自己真的笑了好久,笑到嘴角都有些僵硬的痛,笑到幹澀的嘴唇黏在一起分不開。
接過獎狀,陳兆卻沒有動,隻好她先說,“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媽大概很快就來了,我在便利店裡等她就好。”
“好。”
他依舊沒有動。
“宋晚晚。”
是他先一步開口,“那天想說的話沒說完,我想祝你生日快樂,還有……”
一堆錢被塞到了手裡。
粗糙觸感,帶着溫熱氣息,大小不一的各種數值,觸感卻顯然不對。
宋晚晚愣在原地,雙手捧着像個呆子。她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是不是裝傻比較好一點,卻突然聽見眼前人急匆匆道。
“快進去吧,我回去了,非要還錢的話也不着急。”陳兆輕輕呼出一口氣,揮揮手,一雙眼亮晶晶的,倒退了幾步就轉身急匆匆往上跑。
原來你要送的是這樣一個磁帶嗎?
宋晚晚後知後覺看了眼他離開的方向,模模糊糊與夜色融為一體。
她心裡卻有一種難言的酸澀,連陳兆也記不得她的生日嗎,這還遠遠沒到她的生日呢。
便利店的歡迎鈴又響了,她連磁帶都快不想聽了,卻還是問店員借了個磁帶機帶上耳機。
那張獎狀就擺在面前的桌子上,耳朵裡是一首抒情歌。
宋晚晚覺得自己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坐在原地,心想李靜楠不在乎沒關系,很多人都不知道也沒關系,可是,為什麼連你也記不清?
生日生日,出生的日子也要變得這樣不重要嗎?
這算不算一種報應?
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耳,耳垂那裡隻有一小塊坑坑窪窪的觸感,這已經過了太久,她的耳洞也早就結沒了。
那時候走動間塑料袋晃蕩着,一下又一下撞到腿上,發出細小的,如同煙花炸開一樣的聲響。
停止。
世界就像下了場金子雨。
滿地都是黃金,她卻如同假清高般站在原地隻是看着,任憑身旁人怎麼說都不别過臉,要借什麼來說明自己的不在意。
在還不知道什麼是後悔的年紀裡,她已經感到了後悔,如今再想起來,心中也隻是一種更為濃重的歉意。
可你還是選擇在劉澤然生日的這一天逃走,這是很明顯的不願意參加他生日的表态。
腦海裡混混亂亂想不出個所以然,左耳卻好吵。
這個世界裡的喧嚣嘈雜就像她抱着必死的決心潛入泳池般湧進耳中,讓人感到一股不切實際的失真。
宋晚晚沒有回頭,她下意識擡起眼,卻正好在便利店的透明玻璃裡撈起眼熟的倒影。
那人純黑的一身,微長碎發遮住眼睫,骨節分明的手拿着她的耳機,兩人之間客氣地隔了一點距離。
而純白的耳機線卻順着無法抗拒的重力緩緩下墜着,連接你,纏住我。
她微微側過頭,劉澤然沒意料到般,冰涼的指尖蹭上她耳稍。
他沒有動。
在這樣難過失意亂糟糟的一天裡,比起厭惡,最先浮現的居然是那點微不足道的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