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常搜魂後，方才得知緣由。

他之所以沒有在那個小孩兒的身上感受到法術的氣息，是因為本來就沒有人用什麼法術。

這隻是一場關于“意識上傳”的實驗，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數字奪舍”。

将人類的意識數據化，再轉移至機械義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便已經算是在人力所能達到的範圍内得到了永生，能夠無盡地延續人類有限的生命。

小孩兒分明陽壽未盡，但馬纓丹卻因為一己之私，銷毀了他的意識，還妄圖将自己的意識轉移至對方的軀體。

不過，想必馬纓丹也未曾料到，占據小孩兒軀體的并非是她的意識，而是一道複制的意識。

人類果然很貪婪。

黑無常想着，便将剛得知的消息也傳回了下面，一并通知了拘魂處的牛頭馬面等同事們。

黑無常本想把這小孩兒體内“馬纓丹”的魂魄一并帶回地府，可丢出的拘魂索居然對其無用！

看看時間，另一頭馬纓丹的死期也快到了，必須馬上逮捕，已經無法再耽擱的情況下，黑無常隻好作罷，轉身離開了。

緊接着，黑無常又急急趕到了白無常身旁，等待着馬纓丹咽氣。

催促着白無常帶着馬纓丹的魂魄去城隍處辦完手續，再經過特殊通道，連頭七都沒等，就直接将馬纓丹的魂魄帶下了陰間。

來到陰間後，第一步孽鏡安檢就出了問題。

因為孽鏡竟無法判斷馬纓丹是否陽壽已盡，也就無法生成出馬纓丹的生前功過對照表。

“為什麼無法判斷？”黑無常愣住了，“生死簿安排我們上去勾魂的，她肯定死了啊！”

孽鏡安檢的工作鬼員也不明白為什麼，在後台研究了半天才說：“我這邊系統顯示，她陽間還有肉身陽壽未盡啊。”

“我親自勾的魂難道還有錯？你是在懷疑我的工作能力？”白無常一臉不悅。

“我沒這個意思啊！”

黑無常琢磨着，難道是因為馬纓丹複制的那道意識，她和本體一模一樣？故而孽鏡分辨不出二者的差别。

“馬纓丹”占據了小孩兒的軀殼，小孩本身死期未到，所以被拘魂的馬纓丹下來後，顯示在陽間還有肉身陽壽未盡？

聽完黑無常的分析，大家都覺得有道理，既然孽鏡分不出來，不如直接帶回三司服務大廳。

可沒想到，服務大廳的電子生死簿系統也同樣無法辨認，更無法生成處罰方案。

于是，黑白無常隻好押送着馬纓丹，直接來到了審判庭。

到了審判庭後，崔判官也沒思考那麼多，直接按照原來的審判流程審理了，卻沒想到，在崔判官要下達判決時，被電子生死簿拒絕了！

準确來講，拒絕判決的并不是電子生死簿，而是生死簿本體。

崔判官的權限很高，按理來講，哪怕服務大廳那邊說電子生死簿無法判定馬纓丹的情況，他這邊也能直接在系統上錄入馬纓丹的檔案。

千百年來，生死簿一直是崔判官在掌管，之前甚至發生過崔判官給唐太宗添壽二十年的事情，連那種程度的改動都沒被生死簿拒絕，如此看來，僅僅隻是下達判決，崔判官不可能被生死簿拒絕。

所以下達不了判決，問題并不在崔判官這邊，隻會是馬纓丹出了問題。

但目前誰都說不好問題出在哪裡。

種種原因之下，隻能暫時延期審理。

聽着包鴻的這番解釋，審判庭旁觀的鬼便知道後面也沒什麼戲可看了，于是紛紛散開，各回各墓各找各碑了。

旁聽席上，漸漸隻剩下楊希夷一行鬼。

看着崔判官與包鴻等鬼在溝通馬纓丹的去向問題，楊希夷不由得有了一個疑問：

靈魂到底是什麼呢？

是意識，是思想，還是記憶？

在此之前，她從未深究過這個問題，可是如今，她第一次開始思考。

看崔判官他們的樣子，馬纓丹這樣的情況應該是第一例。

喃喃自語間，楊希夷竟然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可是依照馬纓丹的供詞來看，賈遊他們的實驗室，最初也用過人類軀體做試驗啊！”胡苌在一旁也有些不解，“那一批實驗者為什麼沒出現這種情況？”

“可能……當時實驗失敗了？意識并沒有成功轉移，甚至都沒有成功複制，那些首批的實驗者全都死了，但是，由于拘魂的陰差都是老古董，所以他們的事情一直沒有敗露？”楊希夷推測着。

也隻能這麼解釋了。

胡苌仿佛是被說服了，認同地點了點頭，又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