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希夷剛說完，又有遲疑地道：“不對，我又想起一件事來。”

“什麼？”

“方才馬纓丹的供詞裡說，‘意識上傳’的實驗室裡有六個營養艙，就算馬纓丹和那個小孩兒一人使用一個，進行‘意識轉移’，也還有四個營養艙，在進行‘意識上傳’。按照賈遊實驗室如今的水平來講，既然馬纓丹這邊失敗了，那些将意識上傳至機械義體的人，應當也是同樣的失敗了。可是如果都是一樣的‘複制粘貼’，沒道理隻有馬纓丹死了，那四個營養艙的主人應該也會被抹殺才對，但為什麼電子生死簿沒有那些人陽壽已盡的消息？”

楊希夷回想着所知的消息，一點點分析着。

胡苌在一旁聽着，也陷入了沉思。

陶永安從開發中心趕到審判庭的時候，正巧聽到楊希夷在給胡苌分析。

湊近一聽，有些意外地發現，楊希夷居然猜對了：“你說的沒錯，那四個人也死了。”

楊希夷聽到聲音，轉身看到陶永安，有些驚喜：“陶工！您怎麼來了？”

“我收到崔判官委托，在開發中心那邊去了一趟，我看了一下生死簿本體給馬纓丹生成的檔案，幫忙分析一下這案子該怎麼判。”陶永安解釋完，又繼續說回了楊希夷的猜測，“我順便在後台查了一下馬纓丹的死亡時間和死亡地點，又檢索了同時空範圍内的死亡事件，發現那四個人的肉身果然已經亡故了，可是電子生死簿既沒有提前通知，又沒有安排陰差拘魂。我查詢他們的檔案之後，竟然也沒有他們陽壽已盡的信息，點開看‘是否陽壽已盡’那一欄，居然還顯示系統錯誤。”

“那是怎麼回事？”楊希夷覺得此事愈發複雜起來。

陶永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于是特來向崔判官禀報。”

說着，陶永安便沖楊希夷幾鬼揮揮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又繼續朝審判席那邊飄去，準備和崔判官彙報她的發現。

楊希夷和胡苌對視了一眼，雙雙從審判席上飄了出來——

有大瓜！這誰能忍住不吃？

見她倆已經跟了上去，柴淩雲也隻好一起跟過去，她可不是想吃瓜！隻是，這倆小鬼說到底還是歸她管，萬一這倆不懂冥法的家夥又搞出什麼事端，還得她來擦屁股，還不如她一開始就跟着，萬一需要外鬼回避，方便她及時把楊希夷和胡苌帶回來。

而落在最後方的小七，也滾動着履帶，眨動着顯示屏上的電子眼，慢吞吞地跟了上來。

崔判官看着陶永安身後跟來的一串小尾巴，并沒有說什麼，想來他并不覺得此事有什麼需要保密的。

崔判官直接問陶永安道：“永安，你有什麼發現？”

陶永安又将方才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崔判官聞言皺起了眉頭，也覺得此事不太合理，又從包裡拿出了一個手機似的東西，應該是地府行政機構的内部通訊器。

隻見崔判官按動後，半空中出現了一個類似AR投影的東西。

那投影中的鬼影身穿白色polo衫，辦公桌前擺着的崗位姓名牌寫着“城隍/A市陰間辦事處陰魂管理”。

城隍本來正在為面前的鬼登記死亡信息，收到領導視頻的一瞬間，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起身行禮：“判官大人召喚小官可是有何吩咐？”

“你的轄區内今日可有四人同時死亡之事？”

“這……”那城隍額前冒出冷汗，心中不免擔憂起來，難道是自己的工作有了什麼纰漏？

想了想，卻不敢隐瞞，直接彙報道：“确有此事！但手下的工作鬼員去查看那四具屍身時，四周已經徹底沒有了陰魂的氣息，我們這邊隻以為是下面的陰差已經來過，将陰魂拘走了。因為先前那個名為‘馬纓丹’的陰魂，也是那個片區死的，我們便以為這四條陰魂也同馬纓丹一般，直接走特殊通道過了鬼門關，無需過我們這邊的審批流程了。”

崔判官知道，這城隍并未撒謊，可正因為他沒撒謊，這事兒倒顯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那城隍見崔判官眉頭擰成了川字，又補充了一句：“可是那幾條陰魂逃了？是否需要下官安排幫手協助逮捕？”

沉默許久的黑無常這時突然開口道：“就算是他們逃跑了，生死簿系統也應該能顯示他們陽壽已盡才對。”

“是啊，從前不是沒有過陰魂逃跑的案例。”白無常也附和着，“可是生死簿都會标注清楚，從來沒像這回一樣顯示‘系統錯誤’。”

崔判官思索了一番，看向了黑無常：“你方才在庭審時說，那個小孩的軀體被‘馬纓丹’複制的意識霸占前，本體的魂魄曾出竅過？還在你手邊魂飛魄散了？”

“沒錯。”黑無常應答後，才反應過來崔判官的意思，“您是說……”

是實驗室的那群人特意讓那四個人魂飛魄散的？

可是也不應該啊。

那群人之所以把那小孩兒的靈魂抹滅，是因為要給“馬纓丹”騰出一具肉身，而另外四人進行的是“意識上傳”，隻需要機械義體，根本無需抹滅受體的靈魂，因為機械受體本就沒有意識。

即使是發現馬纓丹本體還有意識，實驗室的人也僅僅隻是采取直接殺人的操作，沒有多此一舉的抹殺馬纓丹本體的意識。

可為什麼，這四人在軀體死亡之前，本體意識還被抹殺了？

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若要說通這一切，除非他們知道，死亡并不能掩蓋他們的罪行——

“他們知道了地府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