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伊道人擡起頭,微微一笑,嘴裡露出雪白的牙齒,神态高傲而不屑一顧。
“一個因為黨争私利就私自将數萬将士殒命打下的疆土輕輕松松割讓的人,還是什麼好鳥?他自己都沒搞明白如何治國平天下的道理,那他編寫的《資治通鑒》也不可能給别人真正的啟迪。”
周盈盈聽恒伊道人談起司馬光,她就回憶起了自己在後世了解到在司馬光在宋哲宗元祐年間拜相之後居然将葭蘆、米脂、浮圖、安疆四城寨無償還給西夏,史稱“元佑棄地”。但之後西夏并未像北宋期望的那樣,與北宋和解,反而繼續侵犯北宋。此事成為北宋外交的巨大敗筆,同時也為北宋亡于金埋下了伏筆。她也明白司馬光棄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自然是這些土地是政敵新黨打下來的,因為新舊兩黨的黨争,司馬光才作出這種基本上算是喪權辱國的舉動。她轉念一想,大明也是在這種閹黨和東林的無下限黨争中走向了滅亡,因此好看的眉頭就多了幾分憂愁。
隻可惜,她一介小女子,明知大明王朝就在這日複一日地劇烈黨争中走向分崩離析,但是她卻對于這樣悲慘的未來無濟于事,即使前世是皇後,她也隻能日複一日地将自己的青春空耗在了紫禁城裡面。
“那我該怎麼辦?難道您有什麼治國之道?”
随着那本資治通鑒的頹然落地,周盈盈痛苦地問道。
恒伊道人看了一眼盈盈,突然悄悄對她說道:“我隻是一介江湖術士,自然不懂得什麼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如果你真的心懷天下的話,不如去看《反經》吧!在這本書裡面,會有你想要得到的東西。”
盈盈也是第一次聽過這個書名,對于《反經》這一本書,她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名字。
“《反經》,這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恒伊道人看盈盈居然是第一次知道《反經》這本書,也是不住地歎息。
“《反經》又名《長短經》,作者是唐朝時候的四川人趙蕤。據說趙蕤生于唐高宗顯慶四年,卒于唐玄宗天寶元年。好歹唐朝在文治武功上總比連幽雲十六州都得不到的北宋強吧!”
“趙蕤?我怎麼不熟悉?”盈盈忍不住撓了撓自己的小發髻。
恒伊道人才長歎一聲:“這位趙蕤趙先生其實是一個隐士,因此他的生平事迹之鮮為人知,隻在北宋孫光憲的《北夢瑣言》中有一些記載。”
過了一回兒,恒伊道人對盈盈問道:“你知道李白嗎?”
“詩仙李白,我怎麼不知道?”盈盈笑着回答道。
望着盈盈純潔的笑顔,恒伊道人侃侃而談:“傳說少年時的李白曾拜師趙蕤,學習劍術和縱橫術,換句話說,這位趙先生就是李太白的師父。在李白的詩歌中,有相當篇幅是借曆史人物、事件來抒發情感,不少人物和事件都在《長短經》中有所論述。李白曾寫下《淮南卧病書懷,寄蜀中趙征君蕤》一詩,就算他不是李白師父,也應該是李白很尊重的長輩朋友。此詩大約是詩人李白開元十五年初出蜀東遊卧病揚州時所作。當時李白功業未就,又久病纏身,感慨良深,故寄詩給趙蕤抒情。”
盈盈一聽這位趙蕤趙先生是李白的師父,心中大為震動,自然對他佩服地五體投地,便有了拜讀《長短經》的想法。
因為同為遊俠之人,恒伊道人談起李白也是心有戚戚然,他便自顧自地長嘯一聲,然後高聲吟唱道:
吳會一浮雲,飄如遠行客。
功業莫從就,歲光屢奔迫。
良圖俄棄捐,衰疾乃綿劇。
古琴藏虛匣,長劍挂空壁。
楚冠懷锺儀,越吟比莊舄。
國門遙天外,鄉路遠山隔。
朝憶相如台,夜夢子雲宅。
旅情初結緝,秋氣方寂曆。
風入松下清,露出草間白。
故人不可見,幽夢誰與适。
寄書西飛鴻,贈爾慰離析。
周圍的人不理解這種遊俠的慷慨悲歌,隻是紛紛矚目于恒伊道人,但他卻并不在意,隻是一邊吟唱,一邊走去,然後隻給盈盈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和《長短經》這本書的書名。
就在這個時候盈盈回憶起了,前世自己似乎聽說過這個人,但是聽人談起這個人的時候,這位腰纏寶劍的恒伊道人已經死了。當然死因就是因為饑餓,導緻頭暈眼花一不小心跌倒了,然後把頭撞到了堅硬的地面上,然後腦袋受傷變成了一個活死人,附近的醫生也救不了他最後才商量着把他用一個草席裹了裹,最後拉着到了蘇州城外的亂葬崗上活埋了。現在盈盈才知道,這位恒伊道人極有可能是腦子受傷成了植物人,而植物人就是在後世也沒辦法治好。如今因為自己的舉手之勞,恒伊道人依舊活蹦亂跳,對于自己的細微善意就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盈盈其實很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