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章業炘自己開車。
這次陸旻尋不到借口,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往市區方向駕駛着,到達某個交叉路口,兩家人不同路,分道而行。
章母在席上的話像是炸了一道驚雷,這段時間章業炘忙于工作,都忘記向母親彙報她與蔣宇的事了。
“不合适啊?”章母面上略顯沮喪,“是對方認為不合适,還是你覺得不合适。”
“是我自己覺得不太合适。”章業炘目視路況,“不知怎的就是聊不來,大概是我性子太悶了。”
内情過于氣人,章業炘不願再提,避重就輕。
“如果是這樣不處也好,這種事情勉強不來,最要緊是你喜歡。”章母歎氣,“早知道剛才不多嘴提了,我以為你倆成了。”
“是我忘記和您說。”章業炘反過來勸慰母親,“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到時候也可以邀請江冉和大煜,反正他倆口子呆在家閑着無聊。”
母女倆一番交談把這樁小事揭過,聊别的家常話,回家前又順道去了一趟小超市采辦日用品。
回到小區停好車,正要搭電梯上樓,竟見陸旻站在樓道門前。
路燈灑下的光把他的身影拉得細長,他不知等了多久,側身倚在門柱邊,額前的碎劉海耷拉着,雙目無神盯着地上的黑影,聽見二人的腳步聲才擡起頭來。
“小旻,你怎麼來了?”章母迎上前,“是落東西了嗎?”
“不是。”陸旻看着章業炘,“桂姨,我有話對業炘說。”
“喔,好。”章母回頭看了章業炘一眼,把她手裡的超市袋子拎走了,還特意悄聲提醒,“你倆好好聊,可不能動手。”
“……”隻要大少爺不發酒瘋她比誰都冷靜。
目送章母走進電梯,章業炘問他有什麼事。
還不到十點,來往進出樓道大廳的住戶不少,陸旻提議換個地方。
“你有話直說吧。”奔波了一天實在是累,章業炘點開手機看時間,明早還得陪江冉産檢,現在她隻想早點回家休息,“出去太麻煩了,我明天有事要早起。”
“明天有什麼事?”
“朋友的事。”章業炘不滿他打岔,“你到底要說什麼,别耽誤我的時間。”
陸旻定睛看着她。
他比她高,并肩而站能看到她的發頂,黑色細發夾繞扣住中分的長劉海,露出飽滿細膩的額。
不知從何時留起了及腰的長發,明明高中時長度隻堪堪過肩。
幾欲張口,可面前運行的電梯開了又合,一波又一波的住戶陸續進出,陸旻索性拉起她的手往身後的安全通道走去。
“诶,去哪?”
随着安全門一開一關,樓梯聲控感應燈亮起,章業炘沒好氣甩開他的手,“你愛抓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用嘴巴說不行嗎?”
“說了你也不會聽。”掌心殘留溫潤的觸感,她露出再熟悉不過的煩躁表情。
看,二人獨處時,她便原形畢露了。
“生日想要什麼禮物?”
“大晚上你興師動衆就為了問這個?”章業炘‘啧’了聲,“陸經理,太閑可以去兼職夜班的工作,别時不時出來禍害人。”
“那換個問題。”陸旻神色認真,指腹貼着褲腿不動聲色撚了一下,“你說的朋友是哪個朋友?是蔣宇嗎?”
聽到這個名字更覺郁悶,被匿名舉報的連鎖反應惡劣且深長,事隔半月仍難以釋懷,在她看來,陸旻是最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的人。
回視他的目光,章業炘冷聲反問,“你見過他?”
逼問下幾乎是肯定的語氣,陸旻瞳孔微張,自知瞞不住,沒有應聲。
“是在你喝醉酒打電話給我的那天晚上吧。”章業炘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說實話我挺好奇你倆到底聊了什麼,不如你現在跟我說說。”
至今仍記恨蔣宇曾說過的話,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何其可惡,尤其這個‘罪名’還與陸旻有關。
“沒聊什麼。”
“沒聊什麼?無緣無故挑蔣宇的刺,還拿我家枇杷說事,這叫沒聊什麼?”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挑他的刺,我隻是……”
“這些都不重要。”章業炘懶得再和他虛與委蛇,“陸旻,我說過我讨厭和你裝朋友。”
“可你非得賴上來,這麼長時間了難道你還看不明白嗎?我頂多在長輩們面前和你裝裝友好的樣子,這已經是我對你最大的容忍和極限,多一步也沒有。”
“别再插手我的事,也别來幹擾我的生活,我不管你是後悔以前的事還是别的原因,這些對我來說統統都不需要。”
“陸旻聽好了,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是朋友。”
“那正好!我從未想過和你做朋友!”
焦急打斷她的話,陸旻眸色閃過慌亂,被激起的沖動在對上她的眼睛時堪堪平息,他緩言,“章業炘,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我的朋友。”
頭頂冷白的燈光落在二人身上,交疊的影子透着蒼涼。論狠,她果然欠缺道行,章業炘一瞬愕然後譏笑,“這不就談妥了嗎,既然大家都有這個覺悟,那請陸經理以後務必拼命做到‘再也不見’。”
添油加醋放大他的壞,隻為讓自己的言行更加心安理得,她素來尖酸刻薄不留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