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事陸經理請回吧。”
她眼神極冷,看得人心底發寒,一時間手腕上的舊發圈像勒了千斤重石,指尖如凝結凍霜,毫無知覺地輕顫着,她的狠絕那樣徹底,不費吹灰之力擊潰他窩藏的動搖。
垂眸掩住眼中流動的自嘲,陸旻克制再克制,置若罔聞道德邊界在耳畔反反複複的警告。
說的話總不順她意,做的事總不讨她喜,那還裝個屁。
誰樂意玩幼稚的追逐遊戲?又不是三歲無知孩童!
眼見她轉身要走,陸旻急步上前伸手就要抓住她的手臂,不料這時樓梯感應燈無聲熄滅,黑暗驟降,章業炘吓了一驚,腳步不由往後退,不小心撞進身後人懷裡。
手足無措,四周伸手不見五指,二人腳下踉跄,始料不及陸旻跟在自己背後,章業炘下意識躲避,側身時重心偏傾,整個人就要摔落在地。
陸旻眼疾手快抱住她,黑暗中,兩人站不穩雙雙跌坐在樓梯邊角,輕呼聲下,感應燈再次亮起,章業炘被陸旻擁在懷裡才不至于摔跤。
後背傳來灼人的溫度,她的腰被陸旻的臂彎環纏,沉甸甸的,彼此的氣息隔着衣料遊弋,讓章業炘霎時亂了分寸,她掙紮着起身,卻被陸旻從背後圈住了肩,“别動。”
他的聲音很近,幾乎是貼着她的耳垂說話,章業炘耳膜神經炸開陣陣酥麻,如觸電般迅速攀升至大腦末梢,雙唇沒由來一抖。
“你放開……”
“我的腰撞到樓梯邊角,你再動,我脊椎斷了終身癱瘓,下半輩子都賴着讓你負責。”
“你受傷了?”章業炘無措,“後背痛嗎?”
“你說呢,抱着你摔倒還撞在樓梯角上,你剛才沒聽到骨頭咔嚓斷掉的聲音嗎?”
又胡說八道,章業炘恢複冷靜,手掌撐地轉頭看向他,蓦然對上一雙墨黑的眸。
燈光晃目,她竟在他幽暗的圓瞳中看到示弱與委屈。
“很嚴重?”章業炘偏開視線,她沒有處理過骨折這方面的急救情況,不敢動他,“我幫你叫救護車。”
剛翻出手機要撥号,卻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是誰剛才說‘再也不見’?”陸旻緊盯着她,“還管我做什麼?”
“都什麼時候了,别鬧了。”章業炘想甩開他的手,卻被攥得更緊了。
“我騙你的。”
果然是這樣,章業炘多少猜到是陸旻的惡作劇,強忍怒意瞪他,“不管怎樣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要是落下後遺症就麻煩了。”
不知名的情緒随着她的言語暗中作祟,陸旻窺探着她手腕下的微涼皮膚,湧動的經脈時而鼓噪,時而安靜,分明像他矛盾起伏的心思。
“是你先說的。”
“章業炘,是你自己先說的,我們不是朋友,頂多在兩家長輩面前維持表面的友好。”
“那現在又算什麼,這裡沒有長輩沒有其他人,我癱了廢了跟你有什麼關系?你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也這麼關心嗎?”
“大少爺你摔到腦袋了?”
滿腹的控訴被硬生生打斷,陸旻嘴巴張了又合,像被失重的薄膜牢牢包裹,一下子洩了氣。
“行了快起來吧。”章業炘懶得陪他矯情,“我送你去醫院。”
“不去。”他怄氣。
章業炘不依他,“不行,回頭有事你肯定又訛我。”
太了解對方,相比情緒與感受,下意識先判定他小題大做。
何其殘酷,說到底都是因為不信任。
陸旻自嘲苦笑。
“換作是那個人,你也會送他去醫院。”
“但目的和态度截然相反,他不會事後刁難,而你出于善心。”
章業炘越聽越懵,“你到底在說什麼,不會真摔到腦袋了吧,能不能站起來?”
“蔣宇。”陸旻仿若未聞,垂眸抿攏下唇,掩飾變了調的嗓音,“你和他,确定關系了?”
答非所問,兜兜轉轉又回到那個惹人厭煩的話題,章業炘蹙眉。
校論壇的舉報帖,陸旻隻知表象不知内情,歸根到底洪姐和蔣宇的态度才是真正讓她心煩的緣由,可偏偏無法宣之于口。
氣氛再度緊繃,提及蔣宇,章業炘不願在他面前多言,“與你無關,别再過問我的事了。”
說着又催促他起身,陸旻依舊沒動,靜靜地看着她。
不知過了多久,久得感應燈又漸漸暗熄,才黯着聲,投降般開口:
“我知道自己很卑鄙,但我想插個隊。”
“選擇他之前,能不能先考慮一下我。”
“章業炘,不要為他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