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溯明白江洄隻是覺得沒必要跟不相關的人解釋太多,但她那麼自然地回複醫生的話,對這種親密關系的默認,怎麼能不在齊溯心裡激起漣漪。
層層漣漪讓齊溯在回去的車上依舊心生搖曳,總覺得那話還在耳邊萦繞。江洄也一路無話,垂着頭做思考狀,場面一度很安靜,司機老劉也不敢随意開口。
到達公司樓下停車場時,江洄還在回想塗塗主治醫院說的血鉛含量的事情,小孩子飲食講究,怎麼會出現重金屬沉積的情況呢。
江洄想得入神,沒注意到已經到了目的地。
“在想什麼?”
“呃...”江洄反應過來後下車,跟上齊溯,“塗塗的醫生說他血鉛含量有點超标。”
“他一個小孩兒怎麼會?”
“現在就是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醫生說...”
江洄邊走邊說,本就有些心不在焉,一時沒注意保潔阿姨擦得锃光瓦亮的玻璃門,差點一頭撞上去,還好齊溯搶先一步護住了她的頭。
“看路。”
“謝謝。”江洄接着說,“醫生說他們最好一家人都檢查一下,大概率是飲食或飲用水的問題。”
齊溯默默收回手,掌心的溫熱提醒着他剛剛的觸碰,但江洄卻仿佛什麼都沒發生,繼續說着剛才沒說完的話。
一如在醫院時,那被她短暫默許的“親密關系”,也隻對他産生了影響。
齊溯收回心思,回應她:“确實得排查一下。”
“嗯,幸好發現得及時,還沒造成什麼後果。”
不然楊雪融可怎麼辦?
齊溯也看出她的失落,安慰到:“會沒事的。”
二人到6樓時,其他人都下班了,隻有陳舟還在等着。
見他們回來,陳舟趕緊迎上來詢問情況:“哥,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齊溯隻淡定的一句:“沒事。”
陳舟還是不放心,又來問江洄。江洄隻好把醫生囑咐過的再轉述給陳舟一次。
陳舟點頭同意,愁眉并未因此舒展開:“真的沒事嗎?”
“醫生說最好還是再找個時間做胃鏡看看,目前看來沒大問題。”
江洄看着陳舟一臉擔心的樣子,笑他是個哥控:“就這麼擔心你哥啊?”
齊溯也拍了拍陳舟的肩膀,他才放過這個話題,轉頭跟齊溯說:“既然醫生都說了要飲食規律,哥,以後要按時吃飯。”
“知道了。”
陳舟太了解齊溯,對自己的身體從來都不放在心上:“洄姐,你得幫我監督他。”
這話跟醫生說的意思一樣。
江洄可以不在意醫生這個不知情人士的看法,但陳舟也這麼說,總歸是要解釋些什麼的。
但陳舟不知道醫生說過什麼,從他的角度來看,他說的那句話也沒什麼别的意思,江洄再解釋反倒顯得是自己想太多。
江洄硬着頭皮答應:“我盡量。”
“什麼盡量啊。”敷衍的回答沒讓陳舟滿意,“我哥就是忍着,他的胃真的要好好養才行。以前他不聽我的,現在——”
“好了陳舟,别說了。”見陳舟滔滔不絕,齊溯趕緊叫停。
隻有齊溯才能讓陳舟這張嘴閉上,江洄笑他:“你啊,再說下去就趕不上晚飯了。”
“對對對,晚飯得吃。”現在已經快到晚飯時間了,陳舟嘿嘿笑着,“哥,今晚還去你家吃嗎?”
自江洄搬進來後,但凡不加班不出差,齊溯都在家裡吃飯。
剛開始還很不習慣,兩個人都是獨立慣了,晚飯點個外賣或者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他們經曆的第一個周末,因為兩人都在家,分開吃飯太刻意,一起做飯吃又太親密,齊溯也擔心江洄會局促,就叫上了同一個小區的陳舟,三個人一起在家做飯吃。
自那以後,陳舟時常來蹭飯。有時是齊溯下廚,有時是江洄動手。
齊溯無奈:“我還能不讓你進來啊。”
“那我打下手。”陳舟期待的搓手手,“今晚誰做啊?”
江洄自告奮勇:“你哥是‘病人’,還是我來吧。”
“啊?”
“啊什麼?我做的不好吃?”
陳舟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那還差不多。”
話音未落,就聽到陳舟嘀咕:“比我哥确實差一點。”
“那你别來了。”
“别啊姐姐,咱都說好了的,可不興反悔。”陳舟搶過江洄的包挂在手上,另隻手拉着江洄的手撒嬌,“咱買菜去?”
對于陳舟的撒嬌,江洄從來都抵抗不了:“算你識相。”
齊溯在後面看着他們玩鬧,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容,他又重新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三人一起走到電梯間,江洄突然反應過來:“要不,你們倆先回去吧,我打車也很快的。”
不等齊溯說話,陳舟搶答:“沒事,他們都知道了。”
“可是實際情況——”江洄不知道這個“他們”到底包含多少人,至少康薇她們三個肯定是知道了。
電梯到了,陳舟推着江洄進去,嘴裡念叨着:“哎呀,遲早的事。”
江洄還想再辯解幾句,擡頭卻看見電梯外面的黯淡下來的臉。
遲早嗎?這個詞幾乎給了齊溯當頭一棒,讓他從幸福美好的氛圍裡驟然清醒,他沉浸在短暫而充盈的快樂裡,差點忘了他和江洄中間隔着揮之不去的陰霾。
“哥,進來啊。”
齊溯像沒聽見,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