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舟在齊溯家客廳的沙發上睡了一覺，竟做起了當伴郎的夢。

齊溯在陳舟心裡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存在。不論是學習、工作，他都做得非常出色。甚至還在生活最困難的時候救了他，給了他重生的機會。

今天下午，他問齊溯是不是要去表白，齊溯回答得諱莫如深，這還是陳舟第一次見他哥這麼沒自信。

不過愛情本就撲朔迷離，豈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

夢中的婚禮純白溫馨，一對璧人相視而笑，光是看着就足夠美好。“婚禮”還沒正式開始，陳舟被餓醒了。

他從京州回來直接從機場去了潘宅，做完齊溯安排好的事情後，陳舟困得不行，飯也沒來得及吃就睡着了。

醒來一看都過了零點了，齊溯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

齊溯和江洄都不是那種感情外放的人，他們都習慣把事情藏在心裡，所以陳舟也摸不準齊溯此去會是什麼結果。

“表白需要這麼久嗎？”陳舟一邊在屋裡找吃的，一邊嘀咕，又轉念一想，“今天不會不回來了吧！”

說到這裡，陳舟不免回想起齊溯車禍住院時，他突然闖進齊溯的病房看到的那一幕。他哥雖然沒談過戀愛，好像...貌似...還挺會的。

陳舟耳朵微微發熱，不自覺地會心一笑，還難得地哼起了小曲兒，在冰箱裡找到一包自己帶過來沒吃的餅幹。

曲子哼到一半，門口的密碼聲嘀嘀作響，陳舟叼着餅幹沖門口走去，滿臉笑意地邊走邊說：“哥，還順利不？洄姐是不是——”

齊溯臉色陰沉，對陳舟的調侃視而不見，徑直往書房走去。

陳舟恭喜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看見齊溯右手包着的紗布。

意識到事态的不對勁，陳舟睡意全無，咽下嘴裡的食物，追上去問：“哥，這是怎麼了？你沒去找洄姐嗎？”

齊溯不想讓陳舟過于擔心自己：“我沒事，你先回家休息吧。”

“你這樣我怎麼放心，到底怎麼了？”

這要齊溯怎麼說得出口呢？

如果說潘朝晖的卑劣無恥把江洄拖入了深淵，那麼他這些年的猜忌和試探，則是無限期地延長了她的苦難。

她本就因為自己的遭遇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是他，想愛她又不相信她，一次又一次越過同事的邊界，患得患失的試探她對自己的心意。

也是他，在她終于卸下心房，願意信任自己的時候，給了她最沉重的打擊。而她，面對他的指控，什麼都沒辯解，隻是說她知道了。

原來，他懷疑她的唯一證據，是她這一生坍塌的開始。

是他讓江洄徹底失望了。

他那些晦暗的心思跟他的身份和血脈一樣見不得人，隻會令她生厭。

敗興而歸的齊溯聲音嘶啞：“小舟，你相信我嗎？”

自陳舟成年後，齊溯很少稱呼他的小名。此刻齊溯說出口的小舟二字，飽含依賴。是那種全世界都不相信我，你也會站在我這邊的依賴。

這個認識讓陳舟鼻酸，他們好像又回到了當年在異國他鄉相依為命的日子。

“當然了，哥。”陳舟心裡慌亂不已，一瞬間腦子裡閃過無數可能，“我當然相信你。”

“那就不要問。也不準去問她。”

“可是——”

“不可以。”

齊溯下了最後通牒，陳舟隻能乖乖聽話。但他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但你的手......”

“包紮過了，沒事，别擔心。”

“好吧。”

陳舟還想再問，手是怎麼傷的，誰傷的，不是去表白嗎，怎麼會受傷，這一腦門子的疑問，因為齊溯的異常不好再過問，隻能都咽進肚子裡。

還沒等陳舟想清楚來龍去脈，他又聽見齊溯撥通了跟Ryan的電話。

“Ryan，不好意思打擾到你。”齊溯歎了口氣，繼續說，“我想好了，你的條件我答應。”

不知道對方回應了什麼，隻聽得齊溯又說：“不需要多做什麼，隻要讓他在國外生活不下去，國内的檢察小組自然有辦法讓他回國。”

“嗯，我會過去跟你詳談。”

話說到這裡，陳舟才意識到齊溯答應了Ryan什麼。

時彪的蹤迹一直是他們的一張底牌。時彪回國，潘朝晖将無處遁形。

但時彪此人在東江根基頗深，在潛逃前早已做足了準備。所以，光是找到他的蹤迹就已經很難了，更何況要讓他回國自首。

齊溯自知是做不到這點的，所以去求助Ryan，但Ryan一直沒松口答應，隻是因為他看中了齊溯幾年前一手建立的實驗室。

實驗室是重明科技的技術源頭，也是齊溯進軍手術機器人領域的初心。不到萬不得已，他不可能舍棄實驗室。

齊溯将工作重心轉移至國内，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不肯舍棄實驗室，所以準備用自己的力量來撼動潘朝晖這棵盤踞東江多年的大樹。

他努力了這麼多年，才終于站在潘朝晖面前，得到了他的信任，可以說他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

而眼下，齊溯居然答應了Ryan的要求，舍棄實驗室的所有權，去換取時彪的動向。

反常，今晚的齊溯太反常了。

齊溯放下電話，頹然地耷拉着頭。

陳舟一團亂麻：“哥，你到底怎麼了？我們這麼回國這麼多年，不就是不想放棄實驗室嗎？為什麼？”

齊溯強撐着精神，以手捂着臉：“對不起小舟，這麼多年辛苦你了，這次是真的，很快就會結束這一切。”

陳舟又心疼又生氣：“我不辛苦，隻要計劃能成功，再辛苦我都不怕，我隻是不知道為什麼？”

如果最終還是要舍棄實驗室，那這幾年的努力和隐忍又算什麼呢？

“是我太自私了。”齊溯搖了搖頭：“這是我自己的恩怨，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一直圍着我轉。”

齊溯突然間醒悟了，因為自己對潘朝晖的仇恨，他耽誤了陳舟十一年的光陰，猜疑了江洄四年多之久。

因為自己的固執，傷害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