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是我哥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想做的,我說什麼都會幫你。”
“我知道,但我不能再自私地要你奉獻你的人生。實驗室再重要,再舍不得,也是身外之物,人才是最重要的。”
說到這裡,陳舟也想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問:“是洄姐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你隻要和以前一樣跟她相處就好。”齊溯頓了一瞬,繼續說,“實驗室的事情,别告訴她。”
陳舟還想說些什麼,終究忍住了。
他作為旁觀者,不好對他們的感情做任何評論,隻是心疼他們二人明明互相喜歡,卻不能好好在一起。他也不懂齊溯為什麼獨獨在江洄面前,把姿态放得這麼低。
*
第二天,齊溯搭乘最早的航班,去了托斯卡納。
這是齊溯第一次到Ryan的私人住所,而這處湖邊的别墅,隻是他衆多房産之一。
郁郁蔥蔥的松林下,一棟實木和玻璃構成的極簡建築與面前的湖泊渾然一體,一條小路将草坪分為兩半,從住宅通向湖邊的遊泳池,低調中不失奢華。
這段時間Ryan正在這裡度假,知道齊溯要來,他特意沒有安排别的活動。
齊溯一身休閑裝束,踏着夕陽的餘晖,不疾不徐地朝湖邊的泳池走來。
Ryan食指勾着墨鏡往下拉,越過鏡片上方看向齊溯,棕色的瞳孔在陽光下顯得顔色更淡了:“還好Noya不在,不然怕是又要愛上你了。”
好友時隔三個月再見,齊溯拍了拍Ryan的肩膀,算是打了招呼。
“别開這種玩笑。”
“哦不對,應該說,Noya從來就沒放棄你,直到見到江洄。”
齊溯離Ryan不遠坐下:“Noya很好,我和她一直都是朋友,你這個做哥哥的反倒是不懂她。”
Ryan似笑非笑:“她想做的可不隻是你的朋友。”
“我記得你也很喜歡中國的武俠小說,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過這麼一句話。”齊溯抿着唇,沒有被拆穿的尴尬,“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注]
Noya很好,她自信、大方、敢愛敢恨,不論是長相、性格和家境,都是一等一的好,但齊溯就是不喜歡。但他的不喜歡絲毫不影響Noya的優秀。
Ryan暗暗替妹妹歎了口氣:“所以你喜歡那個叫江洄的女孩兒。”
“是。”
Ryan突然笑了,似乎在說你終于敢承認了。
Ryan又問:“這次突然來找我,也是因為她?”
“不是。”齊溯沒有猶豫,“是為了我自己,隻是這件事剛好也有利于她。”
他實在不願因為求助Ryan,舍棄實驗室這件事,給江洄帶去任何困擾和負擔。
因為他本就是為了自己。是他固執,放棄了最簡單直接的方法,非要犧牲身邊人的時間和精力,去走一條遍地荊棘的路。
是江洄讓他幡然醒悟,提醒他要珍惜眼前人。
Ryan挑了挑眉:“手也是自己傷的?”
齊溯看了眼自己受傷的右手,他拆掉了誇張礙眼的紗布,隻在掌心貼了藥貼:“不小心弄的。”
“那左手骨折呢,車禍也是不小心的?”
從瑤迦竹海回東江的那場車禍,自然瞞不住Ryan。那之後他和潘朝晖之間發生的事情,想必他也清楚,齊溯沒打算隐瞞。
“本想着一點點跟潘朝晖清算的,但現在等不及了。”
這段時間,Ryan也了解他們的一些情況,潘朝晖似乎向江洄出手了。
“那還說不是因為江洄?”Ryan笑着說,“那次她把你一個人扔在山裡,可是一點兒都沒考慮你的感受。”
“那次是誤會。”
Ryan不置可否,靠着躺椅,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意味深長地說:“我上次說的還有效。隻要你能說服江洄,讓她做我的模特畫一幅畫,時彪的事我就幫你辦了。”
齊溯的實驗室确實很好,但以Ryan的實力,也不是非要不可,他不過是想要齊溯的态度,想要他服軟。
齊溯想也沒想:“不了,她會不高興。”
“實驗室是你一手建立的,現在要給我,不會舍不得?”
“人比較重要。”不僅是江洄,還有陳舟和自己。隻要結束了這一切,他們才會開始新生活,而不是一直活在仇恨裡。
Ryan不自覺眉頭擰到一起,扭頭看向齊溯,随即又舒展眉眼:“也好,你身邊總算有其他人了。”
齊溯苦澀地笑着,引得Ryan一陣挖苦。
“怎麼着?還沒追到啊?”
“是我配不上她。”
江洄雖然也很好,但齊溯也不差。他這個苦行僧一樣的朋友有時候執拗得讓人費解。
“Zac,你喜歡她什麼?”
齊溯看着遠處的雪山:“幹淨,坦誠,堅定。”
Ryan了解齊溯,他很像他的母親,有種奇怪的固執,善良正直,恪守内心的秩序。
他本該引以為傲的事業,起步并不順利。但為了能給母親讨一個說法,他不得不放棄他早就形成的做事準則和道德觀,這一直是他的心病。
齊溯創業初期遇到資金困難,幾乎走投無路時,他違背了母親對自己的教誨,将道德抛之腦後,利用Noya和Ryan的關系,争取到了Ryan投資。
這件事隻有當初最親近的幾個人知道。陳舟和董雲帆都曾勸說自己,那不過是合理利用社會規則,Noya和Ryan也沒有因為這件事疏遠他,反倒成了朋友。
但齊溯不這麼認為,他利用是真,因此獲利也是真。被利用的人可以選擇諒解他,但他自己不可以。
這份最初的“黑曆史”一直梗在他心裡,揮之不去,也時刻提醒着他不可以行差踏錯半步。
所以當他遇到絕對坦誠,始終堅守内心的江洄時,他注定會被她吸引。
他從未想過掩蓋自己的幽暗,齊溯帶江洄去見Ryan和Noya,并不是做什麼“擋箭牌”,而是想把自己晦暗的過去如實告知江洄。
他明明白白地将完整的自己攤開給江洄看:這樣一個不完美的我,你會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