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不必多禮。”白瑾卿已起身。

他倒是沒料到張淮序會拉來此人。

“久聞王爺大名，在下辭去官職，此番特來投奔王爺，還望王爺不棄。”

他來投奔，含金量有多大呢？

甯和九年，白瑾卿曾隐去皇子身份參與科考，少年英才，連中三元，一戰成名，成了甯和年間第一個連中三元之人，一時間風頭無兩。隻是後來先帝為了避免口舌，還是将狀元之名賜予他人。

然其中鄉試殿試兩關，白瑾卿第一，宋别塵居第二。宋别塵不消多說，白瑾卿應是知道他的。

白瑾卿聞言，快步走到宋别塵身側，将人扶起，開口道:“别塵今日願來投我，便如微子去殷,韓信歸漢，不必多禮。”

宋别塵依言起身，借着這個檔口，他偷偷将面前人打量了一番。

白瑾卿能忍辱負重這麼多年，一朝嶄露頭角，其果決狠厲自是不必多說。眉宇間透着穩重，亦願禮賢下士，周身是從戰場磨出來的氣度，端的是不怒自威的将才風範。

隻一眼他便知道，跟對人了。

“看來我不在的時候，你都謀劃好了。”張淮序不知何時已站到了桌案旁，低頭看着桌面上的地圖，調侃道。

“哦？有指教？”白瑾卿輕聲一笑，提步上前。

“指教不敢。你把糧草辎重處放在了建霖永壽，我要是束連己，該朝琤音下手了。暮宜承如今在承越吧？”

“嗯。她從潭澹過，接下來大概率會和束軍碰上。”

白瑾卿垂了垂目光，眉宇間有些凝重。

不知為何，這幾日總覺得不安。

“這招先手棋，看來你們事先通過氣了。”他說。

“若是域安軍從潭澹過，我軍可進軍雒丹，攻敵人的大後方。”宋别塵開口道。

張淮序視線未擡，“但是這個地方束連己一定會派重兵把守，要想強攻，隻怕困難。”

宋别塵沉默一陣，須臾，道:“這不難，可以派輕騎詐稱自己是護糧官，領兵到雒丹護糧，随後乘人不備燒其糧草辎重。”

“嗯，不對啊，你知道束連己沒糧了？”

“嗯。”

宋别塵原先畢竟和束家合作過，放在現在可以算得上是打入過敵人内部了。

張淮序聞言和白瑾卿對視一眼，道:“可行。”

張淮序問:“隻是……派誰去呢？”

白瑾卿說:“我親自去。”

“不行啊，白子瑜，你現在是主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戰就不用打了。”

豈料白瑾卿道:“雒丹是束軍命門所在，事關重大，我勢在必行。”

半晌，張淮序道:“好，你留下一小部分軍，我和别塵留守長嶽。等你的好消息！”

“報！清明軍已過潭澹，屯兵永泰，前鋒已紮下營寨。”

于詢眼皮子一跳:“清明軍？他們不是在玘雲麼？怎麼這麼快就下來了。”

束連己目光一凜，“拖不得了，當務之急是要把承越拿下。”

房内，燭光不知何時滅了，屋内黑蒙蒙的。

“姑娘，姑娘該喝藥了。”

暮翎绾兀的驚醒，四周漆黑一片，她約摸着對面是嶽婆婆。

怪了，明明記得沒睡多久來着。

她迷迷糊糊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藥的苦猩味霎時從舌頭麻到了胃裡。

暮翎绾眼皮打架，胃裡直泛惡心，她殘留的一點力氣勉強壓住那股不适，問：“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恍惚間，對方似是回了一句，但具體是什麼時辰她沒聽清。

算了。

耳邊傳來“吱呀”一聲。暮翎绾順着聲音朝屋外看去，便見來人背着月光，他今日穿着一聲玄色的衣袍，四周暈開一圈柔和的光。

四目對視。

暮翎绾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這麼快，不應該啊。

他此番奪位，大雁都被他抓來當坐騎了？

不應該啊。

白瑾卿已經走近。

下一秒她似是想到什麼，脖子一僵，慌亂間快速将手裡的東西往被子裡一埋，還不忘朝嶽初使眼色。

嶽初倒是有眼力見，她看懂暮翎绾暗示，拱手行了一禮，退出屋外。

“我這幾日不知為何總覺得心慌，事情一結束馬不停蹄就過來了。”

對方已走至身前。

暮翎绾下意識朝後面一躲，怎知這一動扯到傷口，她痛的當場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瑾卿面色凝了凝，隻當暮翎绾是撞到哪裡了，他伸手，“我看看，哪裡傷着了沒有？”

暮翎绾笑容有些龜裂，她一把抓住了白瑾卿的手，“沒事啊。”

她語氣透着心虛。

“真的？”黑暗裡，白瑾卿面色閃過一絲狐疑。

下一秒他站起身，人已走到桌前。

暮翎绾心頭狠狠一跳，幾乎是脫口而出，“别點！”

“姑娘......姑娘...”

暮翎绾一驚，睜開了眼。

“姑娘，喝藥了。”

暮翎绾定了定神，便見嶽初正看着她，眼底透着一股擔心。

暮翎绾恍惚了一瞬，松了一口氣，是夢。

怎知這一口氣還未松到底，嶽初遞來的藥碗裡裝的黑漆漆的藥汁散發出的味道沖得她眉頭狂跳。

得了，白喝。

暮翎绾壓下反胃，端過藥丸一飲而盡。

耳邊傳來腳步聲。